第二天一早,先生去了江北银行的申城总行,取出十万大洋,让人送去了军校。

离开了银行,我们一起在附近转了转,“我好些年没来申城了,这座城市都大变样了。小虎,你觉得申城和燕京有什么不一样?”

我想了想,“燕京更稳重、深沉、古朴,申城则年轻、新潮、激进。这两座城市的建筑和人文都有很大的不同。”

先生笑道:“你说的不错,这两座城市地理位置不同,定位不同,经历不同,自然有许多不同之处。人也是如此,不同环境造就不同的人。人的珍贵所在,就是有相异之处,趋同是无趣的、无聊的,甚至是危险的。城市也是一样,因为城市不仅仅是眼前的砖瓦组成的,人才是赋予城市生命的根本,是城市真正的灵魂。”

没一会,我们到了滨江公园,公园出入的全是外国人,园外的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汉语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先生握紧了拳头,双目冒火,盯着那块木板,说道:“小虎,在中国的土地上,用汉语写着侮辱中国人的话,这是无耻的、挑衅的、猖狂的。对我们来说是耻辱,别人骑在我们头上,我们的国家却还处在内战中,可悲亦可恨。这个牌子现在不止是挂在这里,更是挂在了我们国人和外国列强的心里,我们可以拿掉现实中的牌子,却无法摘掉心中的牌子。既然我们看到这个警示牌,说明它不是第一天挂在这里,我们国家难道没有有血性的人去摘掉它或者打碎它吗?我想是有的,或许也有人尝试做了,但它依然存在着,说明那些人失败了。无非有几种人,一种人贫穷而地位低下,他尝试去摘掉这块牌子,但是被公园的管理人员制止了,他势单力孤,无力反抗。另一种人富有而地位崇高,他看到了牌子,他向公园方提起,公园方没有听取他的建议,他也不愿意再多费口舌,因为他和公园方有利益牵扯,不能得罪。还有一种人,他个人极其强大,他凭借武力短暂让公园的管理人员屈服,继而摧毁了这块牌子,可是等他离开之后,公园方又重新挂上了一块新的牌子,如同春草一般再生了。他们都看到了,他们都尝试了,他们都失败了。从结果来看,他们是做了无用工,但是我们国家需要他们,需要有人站出来说不,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有朝一日,类似这样的人再度觉醒,联合起来,我们国家才有希望。”

“先生,我想要摘掉这块牌子,这是赤裸裸地挑衅和侮辱。”我很生气。

“小虎,我和你的心情一样,我们要从根本上去解决这个问题,这或许会花很长时间,我们要不断努力下去。”先生说道。

那时我年纪小,先生说的话我一知半解,多年以后,等到抗战结束,内战结束,新中国成立后,我才真正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彻底的改变就需要彻底的斗争。

离开滨江公园,走着走着,我们到了素月楼,白天的素月楼大门紧闭,没有迎客,这是属于夜晚的地盘,自然要避开阳光,逢迎月光。

先生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素月楼一位值班的管事半开了门,探着头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喝酒听曲请晚上来,白天本楼不对外营业。”

先生道:“此来不为喝酒听曲,我想见你们的黄老板。你就说燕京张骐骥拜访即可。”

管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我们,打开了大门,“两位是昨晚上二楼的贵客?请进来稍作歇息,我去禀告黄老板。”

我们跟着他到了一个会客厅坐下,过不多时,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肉堆叠着,笑呵呵的模样,给人一种亲近感,他笑着说道:“张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海涵。早听闻燕京的张公子儒雅俊美,有潘江之貌、陆海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先生道:“黄老板过奖了,溢美之词不足为信。我今天前来有一事相求。”

黄老板笑脸依旧,“公子太客气了,请求谈不上,公子但说无妨,黄某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我想为潘玥小姐赎身,有什么条件,黄老板尽管提。”先生说道。

黄老板嘴角的微笑渐渐收拢,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重又堆起笑脸,“赎身谈不上,我一直把玥儿当亲生女儿看待,一直尽力栽培她,让她成为我们素月楼的头牌,同时也不让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公子说的事还要先征求她本人的意愿,之前有几位申城大少想要出钱赎走玥儿,她都不愿意。”

先生点点头,“这是自然,黄老板把潘玥小姐教导的很好。我不会强迫她,更不会让黄老板难做。”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