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只有两位张公子,哪一个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突然,屋外走进来几位警察,他们身着警服,腰挂配枪,威风凛凛,说话的正是当先的警察队长。
他看了一眼仰躺在椅子上的先生,冷冷道:“把这四个闹事的给我带走。”他的手下几个警察进来将四个人全部拷了起来。
那领头人急了,“警官,我们没闹事啊!是这人砸我在先。”
那位队长不耐烦甩甩手,“全带回局里。”
等到他的手下将人带走,他对我说,“来,和我一起把你们家先生扶到车上去。”又对老板娘说,“老板娘,还好你机灵,知道我们有人在附近。今天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老板娘点点头,带着我们下楼,从人少的侧门出去,一辆警车停在侧门边上,我们三人将先生扶上车,那位队长开车,我则是坐在后排照顾先生。
不多时,汽车开到了燕王街附近,那位队长将车停在一处角落,脱掉了身上的警服,让我和他把先生扶下车,又一起走到紫禁河边,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沾水给先生擦了擦脸。夜里的河水格外的清凉,先生咳嗽两声,吐出了几口胃液,恢复了意识。
“老李啊,我们的国家是怎么了?我们的民族是怎么了?从鸦片战争到火烧圆明园,到甲午战争,到世界大战,我们一直在被打,在被外国欺负。我们的落后到底是谁造成的?我们的无能有谁要为此负责吗?清廷退位二十年了,我们的国家在正确的道路上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改变?孙中山先生死了,中国还能再出一个孙中山吗?他的接班人能成为他那样打破桎梏的人吗?为什么我在那人身上看不到希望?中国究竟该走怎样的道路?贫穷、孱弱束缚着底层人民,腐败、怯懦、无能充斥于军政机关,谭嗣同的血究竟唤醒谁?我们有可以责怪的人吗?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能够承担如此重大的责任吗?近百年千疮百孔的中国还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朝上国吗?落后仅仅是这近一百年的事吗?还要持续多久?我们国家是一块蛋糕吗,谁都想来分一块?我们呢,任人蹂躏的同时还在窝里横,对得起生我们养我们的这片土地吗?我恨我自己,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拯救我的人民,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我恨我自己明明看到军界的贪腐无能却视而不见,选择了最简单的逃避,离开军界。还有比我更懦弱更无能的人吗?国家存亡之时,人民苦难之际,我还锦衣玉食,悠闲无忧,如何能不惭愧?我的良心过意的去吗?上天让我生来就享受生活,而对世间的苦难置若罔闻吗?我这样的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们面前的这条河愿意接受我这样肮脏污秽的人吗?”
“骐骥,你醉了,不要胡思乱想。”警察队长终于开口,显然他们一早就认识。
“是的,我醉了,我希望我永远醉下去,清醒是一种奢侈,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我不是屈原,我不如屈原,我站在这平缓的紫禁河边也没有跳下去的勇气,我对这个世界还有贪恋,而他面对滔滔汨罗江却能义无反顾地一跃而下。”先生继续说道。
“骐骥,默默自杀是逃避,于事无补,生存下去并继续战斗才需要勇气。如果你真的跳河轻生,第二天也只是贵公子深夜醉酒失足坠河溺死的新闻,沦为街头巷尾之谈资,为天下之笑柄。国家需要你,你生来不凡,你不能死得轻于鸿毛,这是辜负了你自己,更是辜负国家和民族的。”警察队长说道。
我站在他们身边,没有说话,但我将他们的对话都记在脑子里,先生这几年教给我的许多知识,许多道理在这一时刻具象向,我在向他们学习,我从他们的对话中汲取力量,我这才意识到我是这个国家的一员,我是中华民族中一员,十几年来脚踏这片土地,让我深深地爱上了它。的确,我曾饱受生活的苦难,但这些苦难不是这片土地给我的,我脚下的黄土和头顶的蓝天,一个撑起了我,一个护佑着我。
先生拍了拍警察队长的肩膀,“放心,老李,我只是发发牢骚,你走吧,被别人看到不好。小虎送我回去就行。”
警察队长点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张骐骥,千里马不会困于槽厩之间。东北的事我们那边已经知晓,正在积极努力停止内战,希望和金陵方面达成合作,联合抗日。”
先生久违地露出笑容,“这样最好了。”接着他又摇摇头,“这怕是不容易,那个人的想法很难被改变,我越来越觉得,他不是一个可以拯救中国的人。”
“尽人事,听天命。希望这个人在我们之中。”说完,警察队长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虎,把骐骥安全送回家,我走了。”
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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