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翠移开了视线不去看这二人,听见房门掩紧,估摸着守夜宫女和那两人都走远了,金翠才又开口。

“太后娘娘说,太府卿大人最近身子不太好,太妃娘娘可否要见见?”

“父亲今年多少岁来着?”惠太妃没有直接回复,单手抚着经书,自言自语着“五十三、四、五……?应该是五十六了,老混不吝。”

金翠默默听着,她只是下人,知道主子并未对她讲话,也没有必要多嘴。

惠太妃突然自顾自的笑了,“大半夜的让你来传话,还只是说些不痛不痒的,果然是在朝堂上混久了,柳瑾儿也跟我来这套拐弯抹角的说辞。回去告诉她,我知道了,看她安排。”

金翠应下,准备告退,惠太妃又叫住她,“等等,回去告诉柳瑾儿,见父亲大人之前,我要先见她一面。”

柳瑾儿听着金翠的回报,不禁感到一阵头痛,手中的公文也看不下去了,唤婢女为自己准备沐浴就寝。

直到整个浸泡在闷热的水中,她才感到了几分的松快,滞涩的思绪随着蒸腾起的热气又开始缓慢地流转起来,自她登上太后的位置垂帘听政已经四年有余,前后朝大小事情几乎都是她经手,事无巨细一项项都要处理妥帖。

毕竟以女子身份登上朝堂,她可不敢给那些个眼里只有祖制的老顽固们留下什么把柄。如今统治总算稳固些,朝堂上对她的反对声总算渐渐消了一些,她也能开始考虑推行下一步了。

惠太妃能安享晚年了,她这个太后可不行。柳瑾儿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身后就像是背着锁魂咒。

她是穿越到了一本书里,当她睁眼时,就已经是当朝的皇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按照正常小说剧情,她就该在后宫吃香喝辣,颐指气使的过日子了。

只可惜这本书的主角并不是她,而是她重生了的庶姐。庶姐也并非要与她勾心斗角,只不过是受不了她的欺凌,偷跑出家投了军,并且在十年后杀回这个破败腐朽的王朝,顺便把她的嫡妹剁手剁脚做成人彘的故事而已。

当柳瑾儿终于回忆起这部小说的主题是什么的时候,她早已入宫,庶姐也已离家,连给她挽救一下庶姐对她的血脉亲情的机会都没有,她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如何在这个处处是危机的深宫多活两天,如同悬索似的走了八年,步步惊心。

如今在先皇去了之后,总算逐步掌握了朝中大权,本应在去年因旱灾起事的灾民,在她的安抚调度下总算在表面上安定下了,这也掐灭了庶姐带领叛军的直接理由。

那个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庶姐这下更是没法寻到。作为阅书无数的读者,柳瑾儿深知主角光环的威力。

即使是她掐灭的书中所写的叛军的直接源头,也难保主角不会用别的方式杀回来,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她的庶姐,没有消除仇恨,那她就一天不得安生,就得背着这个锁魂咒。

更何况,以一届女子的身份掌权统领一群男人,在书中这个古代的背景之下,总归是会让不少人不服的,多少人盯着她,一旦她露出什么破绽,前朝那些豺狼虎豹都能活生生吞掉她。如今国家贫瘠又动荡,官官相护抱团贪腐,由她代替小皇帝掌权原本就是诸家权宜之举,她想要在这种局面下在平衡朝内、进行改革、甚至还要从世家手里扒出来点好处去安抚各地四起的灾民。

柳瑾儿心中臭屁,原来这一路走来,自己做了那么多,还挺厉害。柳瑾儿在水雾中微微眯起眼睛,作为上届宫斗的获胜者,身下是西北进贡的冬暖夏凉的温玉砌成的池子,身旁是宫人烧热,调好温才经由巧匠做的管道运来的热水,面前是晋安最好的漆匠精心打造的屏风,屏风外是一排背身等候着她发落的二等宫女,手里拿着用炉火干烘好了的浴巾和中衣,几个人忙碌又悄声地伺候着香炉中的熏香,好让香气蔓延整个浴房。

作为目前整个京城最尊贵的人,这种在穿书之前从未享受过的奢靡的生活,可以料想,在她成为炮灰之前将无限的持续下去。“金翠,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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