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靖难大军的诸位大将就已经聚集到了都亭驿最大的屋舍之中,军士把守周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盆的汤饼被端了上来,由刘淮亲自一碗一碗盛到了诸将身前。
有许多人欲言又止,心不在焉,却还是被刘淮安抚。
正所谓吃饱了饭才能做大事,没听说过饿着肚子还能有所作为之人。
所以,即便是再食不甘味,众人还是大口吃起了汤饼,准备接下来的议事。
然而饭还没有吃完一半,门外就有人通报,说是东平军萧恩请见。
张白鱼立即起身,却又不敢立即出门,而是看向了刘淮。
巢县之战结束之后,张白鱼其实就想要立即去扬州接管东平军,并且收殓亡父的遗体,但是因为毕竟是军中,他又是飞虎军的主将,事情赶事情,哪里有空闲走开?
也因此,只是去了一封书信说明了情况,让萧恩稍稍等待。
可没成想仅仅只是耽搁了十几天,临时主持东平军军务的萧恩就主动找了过来。
这难道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刘淮点头示意,随后萧恩与另一人就被带了进来。
萧恩此时双眼赤红,头发散乱,看起来不是一个统兵大将,反而与淮西的那些难民有些相像。
他先是强忍着情绪,对着刘淮躬身行礼,随后就抓着张白鱼,眼泪扑簌而下。
“四郎,四郎,你父亲……”
张白鱼也瞬间红了眼睛,却还能坚持,咬紧牙关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
萧恩却是摇头:“不……不是这个……临阵斗死,寻常事尔。但是你父亲留下的基业,东平军,东平军要被兼并了……我们有许多人将要被汰撤出军,许多伤兵还没有医好,就要被撵出军籍。还有山东出身的军卒,也都不让回家了……”
说着,萧恩瘫坐当场,近乎嚎啕。
最为可怕的从来不是正面挥来的刀枪,而是身后射来的暗箭,尤其暗箭射来的方向还是效忠的宋国时,更是让东平军上下心丧若死,有了被背叛的感觉。
南下之时,东平军上层的张荣等人还是以忠义自居,但底层军卒却是在想着立功受赏,封妻荫子来的,然而现在拼死拼活打了一场大战,却要落得如此下场,如何不让人心寒?
张白鱼俊秀的面庞上已经涨起了青筋,咬紧牙关,转头看向了刘淮:“大郎君,我……”
刘淮此时也顿住了碗筷,压抑住胸中怒气,方才温言说道:“四郎,先去给萧叔盛上一碗汤饼,吃饱了暖暖身子。记住,有力气后方才可以做大事。”
张白鱼知道刘淮有些全盘的规划,又知道自家这位主上从不负人,只能同样强压怒火,拉着哭泣的萧恩回到了座位上。
然而刘淮却没有继续吃饭,而是看向了跟着萧恩进来之人:“典论,我要的人带来了吗?”
典论脱下的毡帽,露出了重新梳成两个辫子的头发,躬身行礼:“大郎君,二百辽骑已经到了扬州附近,皆是辽东口音,金军打扮。”
在吸纳了许多内迁女真、契丹、奚人后,忠义军内部就有了一种声音,想要组建胡骑营之类的兵马。但当时刘淮做了明确反对,因为这是在人为继续划分民族,不利于全民汉化的大政方针,所以就被否了。
然而此次听从刘淮调令南下的兵马皆是女真出身,也因此得有个大致的军号,魏胜将各种说法折中了一下,给他们起了个辽骑营的称谓。
“魏公有书信,让俺带到。”说着,典论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竹筒,恭敬双手呈上。
刘淮上前伸手接过,没有拆封就直接询问:“邳州战事如何?”
其实在宋国没有发兵追击徒单贞之时,邳州就已经无法坚守了。
徒单贞麾下三万户搜刮了淮东的财帛粮草全军而还,一时半会儿也断不了粮,根本不怕一城一地的得失。
在没有被追击的情况下,徒单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围住忠义军开打。
外无可救之兵,内无必守之城,到时候忠义军走都走不掉。
刘淮前后发了两封书信以作提醒,在他看来,魏胜总不至于要与徒单贞大战一场再走,说不得此时已经回到沂州了。
然而典论犹豫片刻方才说道:“魏公不让俺明言,可既然大郎君有问,俺却不能瞒着。武成军比金军主力先到,他们有许多舰船,让我们得以抓紧时间,运走粮草辎重。”
“我军虽然速度快了一些,然则被散粮消息引来的百姓却难以拉着这么多粮食快速离开。不得已,魏公只能率领数百精骑,与金军作周旋,掩护百姓撤离。”
说到这里,典论的言语变得艰难起来:“然而魏公在攻取邳州之时受的些许伤势还没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俺来之前,魏公已经要回沂州休养了。”
刘淮的手微微一颤,随后对着典论点头:“阿论一路上辛苦,且先去吃一碗汤饼。”
说罢,刘淮撕开了竹筒的火漆,将一封书信从其中倒了出来。
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刘淮将信纸叠起,贴身收好,长叹一声说道:“你们猜猜父亲在信中是如何嘱咐我的?”
靖难大军诸将胃口几乎都不怎么好,闻言放下碗筷,抬起头来。
刘淮没有卖关子:“父亲说,让我谨守臣节,万万不可有一丝逾越。你们说,父亲若是看到今日赵官家的行止,还会不会这么说?”
顿了顿,刘淮方才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应该还是会的,因为父亲就如同陆先生一般,将忠君爱国当作最基本的准则在恪守。
若是父亲今日见到完颜亮咆哮朝堂,羞辱赵官家,说不得会一怒之下,当场将其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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