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黑了!”
耳边一道略显激动的话音响起打断王腾的感慨,抬手一提,大鱼上钩,老竹做成的鱼竿瞬间被绷成弯弓,只是手头工具却简陋了些,让他没法用猛劲飞鱼,只能用巧劲与其慢慢周旋。
呜!呼!呜!
鱼线在水中巨物的牵扯下在半空乱舞,切割着空气发出呜呜的声音。
“是大货啊!”万胜春注视水面下闪过黑影,拳头一握,短促一喝,“我来助你,”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扎入水中,抬手对那黑影就是一拳,又是一拳。
“来了还想跑。”万胜春哈哈一笑,“这下水煮活鱼有了。”
很快,一只十多斤重的大草鱼就直挺挺的口吐鲜血,浮出水面,万胜春当即一把抠住鱼鳃,满脸笑容地回到岸边。
“......”
王腾一时无言,心里则转念感慨道:
“还真是不能小看当世之人对钓鱼的热爱啊!”
与其说对方是为了一个不熟悉的朋友担风险,不如说是为自己的爱好和志趣相投的同道中人承担风险。
他正要出言感谢两句,恰在此时,却见一艘外观精致的小船从上游的码头缓缓飘来,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小船突然稍稍转向,并朝这边加快了速度。
此时船头立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八九,肥头大耳,脸宽鼻扁,身着一件暗红锦缎蟒袍的矮胖青年。
而他身后两边则分别站着一個身形魁梧,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
两人体型在都不输王腾印象中的魏延年多少,本着体型越大,实力越强的基本准则,明显也是两位上三品武者。
这就是大地方与小地方的不同,就好比在一个县城里找不出几个清北学子,但在真正的大城市里清北学子却也随处可见。
“是他。”
王腾打量着那青年,脑海中闪过几天前的一个画面。
其实他并未和对方有过接触,只是记得几天前自己在这里钓鱼时,对方的船就停在不远外河上钓鱼,结果最后钓着钓着,就演变成对方在船上看他钓鱼。
不过,上次对方看了他足足半个下午,最后也没过来打声招呼,但今天却似乎是有直奔这里来的意思。
这时,爬到岸边的万胜春一边笑着放下大草鱼,一边看向王腾,很快注意到他目光所望方向,然后脸上的笑容很快就转为了忌惮,悄声道:
“那是将军府的潘公子,平日也常在河上钓鱼。”
大概是怕被那两位高手听到,他只此一句就不再多说什么。
王腾闻言也平复下脸上笑意。
府城中的将军,就跟郡城,县城的郡尉县尉一样,地位仅在府主之下,是分管一方军政的最高长官,可谓权势滔天。
而在当世的背景之下,将军的公子在很大程度上,也能直接运用将军的权势,所以若他与这样的人接触,显然也要小心为上,否则一旦惹对方不快,就可能有天大的麻烦。
不久之后,小船已经靠近,只见那潘公子脸上浮现笑容,率先朝王腾拱了拱手道:
“这位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见他表现非凡没有傲慢,反而十分客气,王腾怔了怔,也不卑不亢地朝对方拱手还了个礼。
虽然对方的身份,以及对方身后那两个气势不俗的高手,确实让他心有忌惮,但双方毕竟没有过节,他还不至于有什么害怕。
反观万胜春则默默站在一旁,表现得有些拘谨,双手微动,拱手行礼也不是,毕竟人家根本没正眼瞧他,行了礼或许平白被人看轻,认作阿谀奉承的小人,不拱手吧,又担心失了礼数,惹人不快。
这便是当世底层人见了上层人的普遍心理,真叫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王腾还了一礼才放下手来,便听潘公子笑问到:“不知今日潘某,能否同兄台一起在此垂钓?”
他语气温和,话中带着征求的意思,好像就算王腾拒绝,也没什么大碍。
但王腾却清楚这只是对方在直接表明自己的意向,而非向他征求意见,随即便道:
“公子愿和在下一同垂钓,自然荣幸之至,只是刚刚这大鱼上岸,已经惊了窝子,若想再钓,还需补窝等上一些时候,却是要耽误公子许多时间。”
“哈哈,等就等了,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可做,能耽误什么时间。”
潘公子满不在乎说了一句,回头示意让小船靠向回湾角落,随即又向还站在原地的两人说道:
“兄台,你们两位自便就可,等到能垂钓的时候知会我一声,让我在旁长长见识。”
此时他的语气里已经隐隐有些兴奋。
其实王腾有所不知的是,当日见他在这回湾里频频上鱼后,这潘公子默默看了他半个下午,也没上前搭话的原因,一来是自恃身份,二来却是单纯觉得他找到了鱼窝。
在王腾满载而归后,潘公子便让船靠岸,接了王腾的窝子,然后只傍晚到天黑的短短功夫,收获就远超往日一天收获,当时心中真是如遇仙境,喜不自胜。
只是等他第二天约好几位同样喜好钓鱼的挚友早早来钓,却是发现鱼获大减,第三天再来,更是几近颗粒无收,这才终于意识到哪是王腾在此找到了个鱼窝,分明更像是他自己造了个鱼窝。
要知道冬季本就不是个适合钓鱼的时节,而能做出在冬季都能诱来鱼群的料子,简直堪称绝技。
于是之后几天潘公子就一直在码头沿岸寻找王腾身影,想着找他讨教一些钓鱼的本事,结果一连数日寻找下来,直到今天才得偿所愿。
听到潘公子招呼,王腾便又给他补了一处窝,随即看着仍表现有些拘束的万胜春道:
“春哥,我们先做锅鱼吧!”
“呃...好,好,”万胜春闻言猛然回神,深呼吸一口气,也大致恢复平常,“除去盆和葱姜蒜还有油这些,你之前说的辣子粉和御米壳今天我也都带来了。”
话到此处,他一时也忘记了不远处的潘公子,有些好奇问道:
“这辣子粉倒是常吃,只是这御米壳乃是止痛止咳的药材,真能当佐料来用?”
“春哥一会便知什么是真正的水煮活鱼了,保你满意。”
王腾一边从地上捡起鱼,一边把握十足地笑着说了一句。
同福酒楼让人趋之若鹜,外人只知是菜品新鲜从未听过吃过,还有他刀工了得,却不知这用来给食材提鲜增味的‘御米壳’才是让人欲罢不能,吃了还想再吃的根本。
“我就是不良商贩,桀桀。”
念头闪过心间,王腾暗自嘿然一笑,随即接过万胜春递来的匕首,开始宰杀草鱼,只不过也并未做出任何惊人表现,只是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的慢慢处理。
“真是好刀工。”
但仅是如此,蹲在一旁打下手的万胜春看着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鱼片被切割下来,还是由衷赞叹了一声,不由食指大动,想起了前些日第一次吃水煮活鱼时那种嫩滑爽口,入口即化的鲜美口感。
不多时,一只完整的草鱼弃掉内脏,已经被王腾分割成了鱼头,鱼骨,鱼鳔和鱼片,万胜春也已经在一旁搭好简易灶台,起锅生火,然后又取来一盆河水备用。
王腾先是往烧好的热油里下入葱姜蒜炒出香味,然后加入鱼头鱼骨鱼鳔煎炸,见火候差不多时,再往其中加入几片御米壳,然后倒入河水,慢慢熬煮。
渐渐地,锅里就飘出一阵诱人的香气,王腾早就习惯了还好些,万胜春闻了这香味,看着锅里已经望眼欲穿。
随香味在附近飘散,本已钻入船舱休息的潘公子,又出现在船头,一脸好奇问道:“兄台,你们是做什么菜,竟如此鲜香?”说着,已经忍不住从船头跳到岸边,朝二人所在走去。
“这菜名叫水煮活鱼。”
王腾一边注意锅里火候,一边朝潘公子说道。
“一道鱼能做的如此鲜香?”
潘公子感叹一句,嗅了嗅鼻子,加快步伐来到灶台前,一时间只觉鲜味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他长一身肥膘,本就是个好吃之人,但平日所谓山珍海味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早已腻的不能再腻,已经有很久没有遇到让他只是闻了味道就感觉有些难以自持的美味,随即暗自寻思一下,也顾不得身份,忍不住问道:
“我平日一好垂钓,二好美食,自认吃遍天下珍馐,但这水煮活鱼却真是闻所未闻,不知等鱼肉出锅,兄台能否让我也尝尝滋味。”
“想吃就直说,非得说一堆有的没的......”
王腾默默吐槽了一句,嘴上则笑着说道:
“只是道乡野上不得台面的家常小菜,自是没什么名气,公子愿意品尝,在下倍感荣幸。”
一句话说完,他又看起火候,等确定御米壳的味道已经完全发散,便将鱼片在锅中简单过了下水放在一旁备用,接着把煮好的汤水倒进盆里,接着在盆上均匀摆上一层鱼片,撒上辣子粉,最后又在锅里烧起热油。
这个过程里,潘公子和万胜春二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连跟在潘公子身后的两个护卫都频频投来目光。
一是因为这道菜他们此前真没见过,二是因为御米壳的味道激发出来后真的很能激发人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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