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铭的话有种言不由衷的理智,而且叶筱曼听得出这话里有一种不易使人察觉的失望隐在他的腔子里,只是他非常刻意地在遮掩,但这非但骗不了她,还引得她有种哽咽卡在嗓子里上不来又下不去的难过……

漆黑的夜里,陆征铭把车开得飞快,叶筱曼努力不让自己的伤心流露出来,她看到陆征铭这样坚持要把她送回去,觉得周遭一片荒芜,外面冷,内里就不能再这样冷,她转头看向他,想把手放在他扶着挡的手上,可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就把手抽了回去,转眼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钱放到她手里:

“我平时忙,你总来找我也不方便,在那边吃喝用度需要不少钱,这些你先拿去,不够了再跟我说。”

这一刻,叶筱曼的眼泪差点儿跌落下来,不过她又一次咬牙忍住了。

这晚,陆征铭与叶筱曼几乎同时感到了难以言明的悲伤,却阴差阳错地只能各自无声地抚慰自己内心的伤处,谁也没能帮对方一把。

那些有关爱和自尊的纠缠都被裹进了深夜的寒风里。

陆征铭坐在车里看着叶筱曼离开的背影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表情压抑自己的难受,而这晚叶筱曼则窝在自己的被子里无助地哭湿了半边枕头……

接下来的两天对陆征铭来说是忙上加忙,除了继续要开修复方案的讨论会,还有和丁工程师的见面和详谈。

但有说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灵活运用到当下则应该是工作意外的顺利起来,而所谓的情场失意仿佛也不可能比那晚更剜心了。

当然这顺利还是得感谢远道而来的丁工程师。

这位S市博物院丝绸纺织方面的顶梁柱式的人物其实是位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面相和蔼的中年女性,讲话口音虽重,但语调和风细雨,令人很自然地会心生敬意。

一开始丁工程师关心的是她在传统刺绣技艺恢复方面的工作,所需无非是希望文物局在藏品方面给与一定的支持,当然也包括图文图册。

关林也在跟前,却始终一言不发,可陆征铭这回没管关林的态度,直接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陆征铭拿到库房的钥匙就带着丁工程师去了楼下,两人边走边谈,说到了丝织品修复,也说到了藏品的保存,最后聊着聊着终于说到了叶筱曼。

原来时隔久远丁工程师已经忘记了叶筱曼的名字,但因为还记得本市的一些老手艺人里有叶筱曼的外婆,这方才记起当初还在纺织中专念书的小姑娘。

“她竟然被你们招了来?这不是太巧了!”丁工程师感叹道。

“对,她人就在文物局,还有几位别处招来的绣工,还得请您有时间替我们在人员上把把关。”

“技术?你们有她不就行了?你们是有多大的修复量,需要这么多人?”

丁工程师几乎是替叶筱曼背了书,有种高质量免检的意思:

“这个姑娘的特点是技术很全面,而且扎实,她参赛的绣品我见过,和她外婆不相上下,甚至有些小地方都不是她外婆那一路的,真是不可多得的修复人员,可我记得当时她是不肯干这个的,唉,还是你们这样大城市里的大单位才能请得动。”丁工程师说着竟有些感慨。

但接下来在参观完文物局内部丝织文物藏品后,她也意识到这样的工作量真不是哪一个人可以独立完成的,而且也许叶筱曼真是这里不可或缺的重要技术人员。

“你们这批丝织文物腐坏程度确实高,是不是很赶时间?我觉得像这种情况已经不能把重点全压在修复上了,应该修复和复制一起来,或者现在就找人开始做复制,越早越好。”

这话此刻简直说到了陆征铭的心里去,他自然举双手同意,于是当时他便邀请了丁工程师参加第二天的修复方案讨论会,同时决定让叶筱曼也加入进来,好方便听取她的意见。

但人算不如天算,这天傍晚陆征铭把丁工程师送回宾馆后又是遍寻叶筱曼不见,不过他那时也没多想,打算先去食堂吃晚饭,可谁承想一进餐厅就见叶筱曼正独自一人在一张桌前坐着,陆征铭正准备过去,却见关林从窗口打了饭径直走到那张桌子坐下,手里明显是两份的晚饭,而叶筱曼很自然地接了过去,浅笑着感谢了一下就边吃边和关林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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