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坐以待毙。”老杰克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是不要到处乱跑。有些人总以为他们能把土著晃得晕头转向,殊不知这种把戏就和普通人与飞行员比平衡感一样。他们还做着神出鬼没的美梦呢,转头就被土著设下的陷阱给一网打尽了。”说到这里,老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麦克尼尔,你更要小心。你要带的不是和你朝夕相处的兄弟,是一群各怀鬼胎的闲散人士甚至是亡命之徒。他们别说认真听从你的指挥,就算是军方插手也不见得服帖。”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要他们别从背后害你,那就算谢天谢地了。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上次有个老军官和我也是这么说的。”麦克尼尔见老人有些低沉,不免触景生情。他没有真正尝过被战友或属下和上司背叛的滋味,无从体会那种反差造成的绝望。“他当年去两河流域,帮着阿拉伯人打波斯人,结果好好地被友军耍了一通,命都快没了。”

“是啊,这条命才是最珍贵的。命没了,其他的都是胡扯。”

老人被时代淘汰了。他们跟不上新的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陌生的节奏让他们心烦意乱。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也都是虚幻的。有些人蜷缩回自己的安乐窝,也有些人顽强地面对现实。有时,老杰克也会产生幻觉,眼前的并非风华正茂的青年,而是和他一样走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老者。当他看到麦克尼尔在街上逗弄小孩时,对方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和蔼让他感到熟悉。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伪装出来的,锋芒毕露之下的柔情只有在无需迎敌时才会展现。

“我原先牵挂的事情只有一件,现在是两件事了。”酒足饭饱后,两人到街上散步,参观从来不属于他们的繁华街道。麦克尼尔心事重重地向老杰克提出了一个请求,老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把麦克尼尔当作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年轻人在这几天中为他带来的改变让他沉寂和沦落几十年的人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你是怕自己回不来?”老人摇了摇头,“麦克尼尔,你有本事,肯定能平安归来的。”

“别,这种预先祝福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麦克尼尔笑了,“尼托·马里亚姆是被揪出来了,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他的妻子生着重病,孩子连学都上不了,这样下去过了若干年又会养出下一个罪犯。我马上要去北方,也用不上什么钱,剩下的都给你了。您以后如果有空,一定替我照看他的家人。我只想找真凶,给那个蒙冤的军官和律师一点公道,不想去害死更多人。”

老杰克停下脚步,看着强作镇定的麦克尼尔。

“你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圣人,那就是头号骗子。”他言之凿凿地说道,“好,这件事我做主——不过,等你回来以后,你可得亲自负起这个责任。”

“一言为定。”

第二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谋杀豪尔赫·迪亚兹一案的真相终于被公之于众。上月,赫尔佐格总督召集法律精英商讨新的权益法案,总督的儿子却认为优待只会养出游手好闲的懒汉,于是找好友豪尔赫·迪亚兹律师磋商。二人产生口角,在地下停车场揪打在一起,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意中胡乱说军队不日将继续剿灭土著,引发迪亚兹不满,后者拦在少校的车前不让他离开,结果被少校撞倒在地。受人收买的尼托·马里亚姆到场后,将原本只受了轻伤的迪亚兹律师杀死并伪装成被轿车撞击后重伤致死的假象,而后报警并指认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为凶手。毫无疑问,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本人也有重大过失,但他此时终于摆脱了杀人犯的名头,而一时火冒三丈激情犯罪的惩罚则比这轻得多。

南非当地司法机关不敢怠慢,将审理此案的法官们的意见汇总后交给了正等待着独子被释放的总督。

“审判都没开始,他们就假惺惺地来征求我的意见,是想要讨好我呢,还是说打算让我借机树立一个关心土著的形象?”赫尔佐格总督推了推黑框眼镜,向着身旁的管家问道。

“迪亚兹律师是我们的朋友,他为了土著的权益而奋斗却被土著杀死。无论有没有抓到买凶的幕后黑手,我们都不能网开一面。”同样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对。那就这么做吧,反正我们已经是罪人。”

总督拿起钢笔,在文件最后一页大笔写下:

“处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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