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扎扎实实在王大力与周坤英跟前磕了三个头,孃孃霞侯出劲的抓着周坤英的手忏悔。周坤英看到这一幕,过往受过的委屈,就从心里一笔勾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有与孃孃坐在一张桌子上安稳开心吃饭的一天,饭桌上大家都拣过往好的回忆,然后就说起他们有今天,或许是得益于周坤英的爷爷、奶奶在天上的神灵保佑,一家人找了香来,带着祭品,连夜到王家的坟头上祭拜。

邱首长中午留周氏夫妻在家里吃饭,期间了解了阚家庵的土改工作,张队长率领的工作队在年前被阚家庵人敲锣打鼓欢送了,说是率先在这一地区完成了工作,受到上面的表彰。

周坤英夫妻俩带四个孩子,外加王大力,吃饭的人口多,工作队测算过馒头店的营业额后,还分了四亩地给他们,以前馒头店确实只够一家人糊口,做馒头的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馒头,有了田之后,余粮就有的多,馒头管够。

邱首长点点头:“这不是蛮好的吗?土改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这些生活穷苦的人过上好日子。”

周坤英说起王瞎子,为他鸣不平。

邱首长摇摇头:“我们的政策要扫平的是不平等的阶层,要消灭剥削阶级,像王瞎子这种情况,为人确实很好,做过不少好事,这个过去我就知道,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的阶级属性。”

周坤英跟邱首长说起其他地主的遭遇。

邱首长稍许沉默了下说:“两位小周啊,这是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不能讲人情的,在这种事上,你们要有清醒的认识,尤其是你。”

邱首长指着周东城,周东城心里一紧,明白自己曾经有过一段国民党伪警察的过去。不久前,还是好友毛孔明偷偷跟周东城夫妻透露,镇里有人举报周东城有反革命嫌疑,镇里以邱首长说过周家人对革命有功为理由,向县里汇报,县里领导又向邱首长汇报。邱首长明确表态了,周东城在日本鬼子占领南通前就来了阚家庵,以后一直务农、做点小买卖,身份是干净的。

邱首长到底经验丰富,他吩咐毛孔明派出专人调查周东城来阚家庵之前的表现,周东城出身赤贫,没有干过危害百姓的事,有了一份组织上开出的证明,周东城自己也放了心。

因为周氏夫妻言语里说了对土改政策的不理解,邱首长话越说越严肃,吓得周氏夫妇筷子也不敢夹菜。

邱首长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当然,政治上的事,你们一时认识不清,也很正常。”

周氏夫妇第一次看邱首长说话那么严肃,连声的说懂了。

邱嬷嬷按照邱首长的吩咐买了一堆礼物,周氏夫妻推也推不掉。邱首长邀请周坤英夫妻在城里住一晚,明天到公园玩玩,周坤英说了老实话,越是往年关里跑,家家户户都要做馒头,年年都要忙到年三十晚上。

邱首长豪爽的笑了:“好了,不耽误你们做交易了,待会叫司机送你们,记得以后常来常往,就像亲戚一样跑,只是不许再带东西来,听到没有?”

进入腊月,天色越发的阴沉,王大力搬一把椅子坐在馒头店门口歇力,他望着天色,嘴里念叨着:“怕是要落一场雪了。”

阚家庵这里的天气也是蛮好戏的,要么年关里,要么正月里,每年一场雪是跑不掉的。

王大力回阚家庵这几年,吃住都定神,身子骨倒是比在上海的时候还好,周坤英与周东城体恤老子,做馒头的重活不让王大力沾手,大力现在不打牌,不喝酒,反倒是成了阚家庵人眼里的模范老人。

隔壁大华理发馆的女人,有时候嫌苦,就跟大华说:“我在家里要带孩子煮饭,还要帮你店里洗毛巾,你家老子到好嘞,什么事都不做,到吃的时候就上桌,碗也不洗的,你看隔壁坤姑娘的父,带孩子,还洗碗扫地。”

大华看女人脸色不好,就不跟女人硬来:“你不要说蛮话,我娘在世的时候,我父就是这个架子。你叫他现在做事,八十岁学吹箫,来不及喽,以后,你把碗放家里,等我回来洗。”

大华女人呸一声:“你个寡嘴,只晓得说。”

大华压低了声音:“我这手艺,是从父的剃头挑子担过来的,我父养我们兄妹五个,不容易吧?他吃两年清闲饭,也是正常的,你是想摊到隔壁这个父呢?那你就是做小媳妇的命喽。”

小媳妇不好做,大华女人闭嘴。

王大力听到大华夫妻俩是在说他,假意听不清,他探着脑袋,咳嗽一声:“大华侯,你们俩在嚼什么蛆子啊?”

王大力在年轻人眼里已经是个话不多,一心帮衬子女的好老头,但是在记得王大力的阚家庵老人心里,余威犹在。

大力一声咳嗽,大华夫妻俩赶忙打招呼,大华:“王家叔叔,没得什么,你什么时候来,帮你剃个城里最时兴的头。”

王大力咧开嘴笑:“不要嘴甜,我是老番瓜一个,还什么时兴的头,不要钱的头才好嘞。”

大华答应:“好滴,不要钱就不要钱,哪个叫你是我叔叔呢。”

大华女人扯大华衣袖,她舍不得钱。

大华一甩衣袖,凑在女人耳朵边:“大家没事做,说了戏戏的,人家不是贪便宜的人。真的要不给钱,回头你蒸馒头,人家咯好收钱啊?”

大华女人就笑了,说一声“死鬼”,先头的抱怨就忘记了,抱着用过的毛巾屁颠屁颠进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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