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私欲,忘了公心……

其行不可恕,其心可诛!”

小皇帝把话说的这般沉重,众人心里都清楚,这是要重罚了。

“张国维,罪过最大。

他不是喜欢把人屈打成招吗?

让他也体验一下刑罚的滋味,把他之前下令的刑罚,通通给他来上一遍,就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当众施刑!让以后的官员们,也都警醒一点。

施刑过后,此人也不配再当兵马司指挥了。剥夺他一切官身,充军到辽东,戍边赎罪,无重大军功不得回京。随队的副指挥李忠等人,逐出兵马司,在蓟州戍边三年。”

荷花案中,最关键的一个人就是张国维。

如果他当时勘查的认真一点,可能当时就能够抓住真凶。即便能力不足,放跑了强盗,也不至于抓住无辜,屈打成招。

后世也有这种人,不按照正规的流程,搞出了呼格案等许多冤案。愿冤枉无辜,还被嘉奖,赞颂为女神探。

朱翊钧痛恨张国维,但还不至于乱用皇权,将他杀了。

否则,自己岂不是和他一样,滥用刑罚?

能够进入兵马司成为指挥,巡街抓贼,张国维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远超此时普遍营养不良的平民百姓。

这种宝贵的人力资源,杀了太过浪费,不如把他派到边地,将身上的力气用到敌人身上。如果能够真心悔过,立下大功,还是有回来的机会。

特意给这么一个胡萝卜吊着,免得他在辽东的时候,变成行尸走肉,浪费了一身气力。

李忠等人,都是听从上级命令,没有主动犯错。

但是朱翊钧同样给予重罚,将他们树立为典型,用来警醒其他士卒。

乱世要用重典!

如今京城治安混乱,兵马司、巡捕营等机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朱翊钧有心对此进行整治,得先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蓟州如今在戚继光的管辖之下,让李忠他们在那里,去迎战蒙古土蛮部的袭扰。

接受戚继光的改造教育,三年下来,应该能够改过自新,成为对国家有用的将士。

兵马司的都是武官,品级又低,虽然有些人觉得小皇帝的处置重了些,但是殿内数十位臣子,没有一个为他们说话的。

“至于三法司……”

终于轮到文官了,殿内群臣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

王三锡、徐一忠等人连忙出列下跪,等待小皇帝的裁决。

朱翊钧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吏部尚书杨博,遂看向张居正:“刑部郎中王三锡、徐一忠,听信指使,没有秉公断案。按照京察八法来说,乃是不谨酷吏。大理寺都察院负责审核的,凡有失察之过,属于“浮躁”,朕说的没错吧?”

张居正沉默片刻,才沉声回答道:“酷、不谨者,应当革职。浮躁者,应当降职。”

众人心寒,没想到这么一桩小小的案子,毁掉了多名六部官员的前途。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他们积累功劳资历,即便将来不能晋升到侍郎、尚书,也有机会调到外任,成为一省参议、按察使之类的地方大官。

朱翊钧点点头,很是满意。

事事屈从上级,还能是一个好官吗?

就连潘志伊,因为没能承受住压力,也要给予惩戒。

不过朱翊钧还要用人,看他及早认错改正的面子上,降级留任。算是这一批经手过案件的官员中,惩罚最轻的。

潘志伊松了口气,小皇帝之前对他多有信重。这降下的品级,等过上几个月,就会机会升回来。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都已经结束的时候,朱翊钧终于提到了品级最高的翁大立。

“此案关键的,一个是张国维,一个就是翁大立……他人呢?”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朱翊钧对一些朝堂重臣,已经不再陌生。

刑部侍郎刘自强致仕后,翁大立暂掌部务,时常与尚书们同列,出现在小皇帝的眼前。

朱翊钧见跪下请罪的几个人里,没有翁大立的身影,不禁问道。

都察院的官员及时回禀道:“回陛下,他自知己过,今早来过一次刑部,很快就请假回家,待罪听参了。”

按照往日的规矩,这种侍郎级别的重臣,在犯下小错后,只需要等着科道言官们上疏弹劾。

之后再主动请罪,上疏请辞致仕。

皇帝想保的话,只当无事发生。

皇帝想处罚,最多是批准退休,回家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

官员退休,自动获得护身符,事情就过去了,很少有人继续纠缠不休,打生打死。

上一次,还是徐阶清理严党的时候,牵连到了胡宗宪等几名高官。

就在众人以为还会照流程走的时候,朱翊钧做出了决定:“王三锡、徐一忠,他们都革职查办了,翁大立作为指使者,更要负起首要责任……

朕决定,革职,褫其冠带为民!”

朱翊钧话音刚落,立刻在殿内群臣的心中惊起一阵惊涛骇浪。

革职其实就已经是极其严重的惩罚,褫其冠带更加可怕。

这意味着,翁大立没有了官身,成为平民。

与官身相关的税赋、劳役等优待,全部取消。

之前张居正在京察后,给予韩辑“冠带闲住”的惩罚,就已经是极其罕见重罚。

冠带闲住,虽然没有官衔和品级,但是依然保存官身,和平民有所区别。

而朱翊钧的这个处罚,意味着翁大立奋斗这一生积累下的最大财富——官身,从此消失!

众人缓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纷纷出言反对,为翁大立求情。

这不是说他们和翁大立有多深的感情,而是翁大立的身份特殊,他们同殿为臣,心中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作为侍郎级重臣,如果就这样轻易被皇帝削了官籍,其他人以后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朱翊钧看反对的人中,没有张居正、吕调阳等自己看重的臣子。心中稍感安慰,便没有在意反对的声音。

他冷笑一声,面对反对的臣子道:“翁大立身为侍郎,平日更应该小心。他犯了大错,就该受罚。你等现在冠冕堂皇的为他求情,难道就都很干净?

朕不知道,说不定有人犯下比他还严重的过错!

朕劝你们一句话,好好想想,为官爱民之道。

爱民如子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身体力行,又是多么的难?

朕写这个,是从心里刨出来的。你们也把自己的心肺肠子都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

好好看看朕写的大字。

就在站着,给朕看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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