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自己失去理智的尖叫,诺夏也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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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单调死板的房间,旁边就是一扇打开着的窗户,惬意的小风吹进来,温暖的阳光投在地板上,诺夏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想起来了,自己现在在医院,这是自己的病房。他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失踪过一周,然后被人发现,自己的记忆并不像梦中那般完好,自己忘了很多东西,甚至他都不敢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诺夏-维祓托了。
“是一模一样的噩梦。”从床上坐起身,诺夏回忆着刚刚梦境里的一切,日益虚弱的身体和只能在病床上度过每一天的生活令他的思想十分消极,甚至绝望。如果只是偶尔做一两次这样的怪梦,以他曾经开朗的性格来说,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因为自己原本就喜欢看那些魔法与亡灵的故事书,做这样的梦并不奇怪。
可是现在的情况令诺夏严重怀疑,梦里那些诡异的场景,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的恐怖,怎会在梦中反复地出现?自己就是经历了这些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现在的性格也不像以前那样乐观开朗了。
他一如既往地,颤颤巍巍地看向自己的左臂......
照样瘦弱白皙的手臂,没看见任何伤口和变化。
诺夏不敢松气,第一次做噩梦后醒来,诺夏也是看着自己完好的手臂,松了一口气。
闭上眼,然后再睁开,手臂上的肌肤之下,正蠕动着那骇人的狗头!
诺夏仔细盯着手臂,强忍着自己不眨眼,但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眼睛一闭再一睁,果然,那狗头肉瘤就像一株植物一样栽在自己的手臂上,扭曲,活动着。
“你醒了吗?要不要吃点水果?”诺夏的母亲贺莉守在病床边,见诺夏醒来后,脸色变得那么苍白,她也被诺夏那神色吓了一跳,但是她故作微笑地看着儿子问到。
她看不见这可怕的狗头,只有诺夏自己才能看见,诺夏很清楚。
“我不想吃东西。”诺夏的声音很平静。
母亲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自从儿子这个症状出现后,她已经无数次看见过儿子这般吓人的神色,听过儿子这种平静冷漠,仿佛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才有的语气了。可自己只是一介普通的农妇,她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更不知道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哪怕儿子只是得个小感冒,以她的知识和阅历也只能跑去找村里唯一的大夫,如果大夫说无能为力,那么她就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何况诺夏现在这诡异的情况,她绝望地不知所措,别看总是笑呵呵地陪在儿子身边,其实她的内心每时每刻都焦躁地不得了,她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她只努力克制自己的难过,耐心地陪在儿子的身边,寸步不离。
回答完母亲的话后,诺夏再看向自己的手臂,狗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每次都是这样,噩梦醒来眨眨眼,必定会看见一次狗头的存在,而只要注意力稍微放松一会儿,便不会再看见那个狗头了。
诺夏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人刻意在提醒他:别担心,你没事,不过梦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开始,他也将这个噩梦以及醒来后看见的“幻觉”告诉安里尔医生和父亲,安里尔医生听完后声称这种现象更加证明了心理病的结论,噩梦和幻觉都是心理病的典型症状。只是对于诺夏身体的虚弱他仍无法给出让诺夏一家都接受的合理解释,心理病在他的嘴里仿佛是一种万能的病症,什么疑难症状都可以解释为心理病。
周音觉得有些不满,如果什么都拿心理病解释的话,那和反驳自己的那套推论时说的理由有什么区别。安里尔医生和周音时不时还在为了诺夏的病状争论,不过两人姑且达成共识——现在只有这样让诺夏继续卧床休息,才能尽可能地缓和他的虚弱。
周音每次听完诺夏醒来后对噩梦的描述后神色都会愈加凝重。他会去找安里尔医生汇报这个情况,可是这影响不了他们的治疗方案,他们的治疗照旧,但是噩梦一直没有消失,看着父亲无奈又难过的样子,诺夏也慢慢地不会再汇报每次做噩梦的时间了。
通过安里尔医生的介绍,加之父亲曾经似乎有过非常不得了的履历,达迪尔镇的镇长德罗斯-艾德里安替父亲安排了一份本镇政府文员的工作,现在小诺夏已经住院三个月了,他听说自己家里所有的东西已经搬到了这个小镇上来,新家已经安顿好了许久,可是自己这三个月除了这所医院,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新家是什么样子。
每天无论是否从噩梦中醒来,都会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虽没能让自己品鉴到生离死别的恐惧,但确确实实地令自己平静地活在每一天的绝望之中。
安里尔医生给诺夏早上和下午各安排了一次体检,中午的时候会由母亲推着轮椅到医院的食堂和其他小朋友们就餐,安里尔医生说太过封闭的环境也不利于心理病的治疗,每次医院里的其他小朋友们有什么活动时,哪怕只是吃饭时间,他都会尽量让诺夏离开病房,跟大家在一起,即使不能参与,光是看看,待在一个群体环境里也会有益于身心的。
因为靠近王国边缘,所以达迪尔镇其实也并不是一座富裕的小镇,不过安里尔医生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还是在这里建立了唯一的一所医院,并且医生还兼具了孤儿院的作用,在主治疗楼的旁边,盖了一间小小的四楼建筑,那就是本院收养孤儿的地方。
虽然小地方穷,但是曾经那场战争还是抽干了这个小镇的年轻人,遗留下了许多失去了父母的家庭,相邻的一些比较富裕的都市,没有对自己周边的这个小镇施与援助,反而把这里当成了垃圾场,甚至连弃子都丢到这里来了。
不过达迪尔镇的地位再怎么低,也比与世隔绝的落后村庄凡姆克好太多了。
中午时间,吵闹的孩子们在医生的带领下涌进了食堂,诺夏也由母亲推着轮椅从病房下楼来了。诺夏并不反感这些同龄人,他其实很喜欢看别人充满活力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始终无法融入这个群体,虽说自己的性格在大病后变得沉默了不少,可诺夏自认为自己不算孤僻的孩子,他顶多就是身体很虚弱,不能做很多事。
可孩子们总是和他一起乐呵呵地交流,解散后,就好似有人要他们刻意忘记诺夏一样,第二天再见面,孩子们对诺夏的热情就冷淡了许多。
贺莉将诺夏移至平常的位置上,转身去食堂窗口打饭,中午的午饭时刻,小孩子也是吵吵闹闹的,诺夏总会在这会儿等待的时间里犯困,就在这时,他留意到门口,安里尔医生正和其他几位大人往里走。
然后他还发现了,那几位大人带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
他们一行人穿过人群,诺夏终于看清了那个男孩的脸,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诺夏的心理第一次涌出这种感受,多年以后,他才找到一个合理的句子来形容这种感觉。
“我好像发现了同类。”
安里尔医生和其他大人们带着那位男孩穿过人群,小孩子们都礼貌地向安里尔医生打着招呼,这样的场景并不新鲜,孩子们很机灵地明白了,这应该是又有新的小孩入住医院了。但是并没有多少人对这个新来的小男孩感兴趣,就像他们对待诺夏的态度一样,不乏友好,但缺少热情。
安里尔医生一行人路过了诺夏的座位,安里尔医生停下来,和蔼地笑着,看向诺夏:
“妈妈去打饭了吗?”
“嗯。”诺夏也礼貌地回应。
“嗯,乖,在这里等妈妈。最近感觉好些没有了呀。”安里尔医生笑呵呵的。
“还是老样子。”诺夏想礼貌回答,但只能有些无奈地笑着,虚弱的神色加上勉强的笑容,效果更加明显。
“哦”,安里尔医生的笑容变得有点尴尬,“总之再坚持一下,这个治疗过程是很漫长的,多想想开心的事,有什么难受的事都可以和叔叔说哦。”说完安里尔医生温柔地摸了摸诺夏的小红脑袋。
“院长!平日里多谢你的关照了。”贺莉正端着两份饭菜回来,看见了安里尔医生,立刻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维祓托太太”,安里尔医生也回复到,“我真佩服你,你是位了不起的母亲,其实你不必一直都待在医院,你可以回去帮周音他一些忙,他那边工作还蛮辛苦的。护士们会帮你照顾好孩子的,放心,我们的人非常专业。”
“是,承蒙您的关照了,只是,孩子的情况一直不见得好转,我想这段时间,我还是多陪陪孩子吧。”贺莉从医生那里听过“诺夏得了心理病”的结论,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以前带孩子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令孩子患上这种病症,但是想不出来不代表不是这个原因,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一定是自己有地方没做到位。身为母亲,既然儿子的现状还没有好转,这个时期自己绝对要寸步不离。
“是,心理病是这样,治疗过程很漫长”,安里尔医生表示无奈,“毕竟这也是一个没建立多久的专业,人们还在不断探索,不过您放心,诺夏身上出现的症状都太典型了,对症下药并不难,我们需要的只是耐心。”
“而且小家伙现在多礼貌啊,他的心理状况在逐渐好转,痊愈是迟早的事。”边说安里尔医生变摸着诺夏的脑袋,仿佛要从这头红发里抓取些信心般。
“今天有新入住的小孩子,这是个孤儿,心理上也有些孤僻,很快您就可以看见他和其他开朗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情形了,您儿子很快也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不耽误医生你们的正事了。”贺莉连连回复,点头感谢。安里尔一行人也点了点头,示意离开,结果刚走没几步,却发现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孩子不见了。
一回头,那个小孩原来刚刚偷偷地躲在了诺夏轮椅的一侧,现在,他正靠在诺夏的轮椅旁,对着诺夏说到:
“现在的医生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真可怜啊你。”
“喂,安提诺,过来!”安里尔医生站在原地呼喊着。
“靠这所医院和那个医生,你这辈子都不会痊愈。”
“医生叫你呢,快过来。”几个大人按耐不住了,过来牵起安提诺的手。
“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记得在没人的时候来找我,记住,一定要是晚上。”安提诺还在不停地跟诺夏说着,他那充满自信的表情可完全不像医生他们说的性格有些孤僻的孩子呀,诺夏想到。
然后,在被带走前,安提诺说了最后一句令诺夏十分震惊的话:
“要尽快,否则你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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