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司马谈去世的消息没有马上传到长安。为了遵从父亲的遗愿，也为了不让母亲太伤心，司马迁先把父亲的遗体安放在洛阳郊外。等他从山东完成使命后，再把遗体送回长安安葬。司马迁为父亲守灵三天后，就从洛阳出发了，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奔山东。这时候，他把悲伤暂时放在一边，只想着父亲的心愿和期望。作为儿子，他要替父亲完成这些心愿，看到他想看的一切。到了泰山行宫，他向武帝报告了出使西南夷的情况，还谈到了农家赋税太重和豪族兼并土地的问题。但那时候，武帝正在忙着封禅大典，还有他的求仙之心，对这些问题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封禅之后，司马迁跟着武帝巡视了长城沿线，然后回到长安。离开家两年之后，他终于和老母亲、妻子团聚了，大家都非常激动。之后，他们把父亲的遗体从洛阳运回长安，安葬在曲江边上。司马迁还亲自上了一道奏章，请求暂时离开岗位，在家守丧。经过十几年的郎官生活，他终于有了一段平静的时光。他利用这段时间，整理了父亲留下的史料和著述，立志要完成父亲的遗愿。元封元年五月，武帝回到长安，接受了百官的朝拜。这次封禅祭天花了很多钱，行程也非常远，单是帛就用了一百多万匹。封禅之后，武帝的嫔妃们为了庆祝，给他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这次宴会选在宜春宫，虽然它没有长乐宫和未央宫那么气派，但小巧的殿阁、精致的楼台，还有周围的小池塘和露出水面的芙蓉，都让人觉得很舒服，心情很舒畅。宴会开始了，乐队开始演奏。第一章的序曲是乐府乐师们专门谱写的。乐府是皇帝的宫廷乐队，也是专供皇帝欣赏的戏班。他们请的都是全国顶级的音乐人才，负责作曲、排练和演奏。不管是宫宴、庆典，还是宫廷内的红白喜事，他们都得出场表演。这次负责乐府的总管就是著名的乐师李延年，他是李夫人的哥哥，那时候在宫里特别红。序曲演奏完，就是伴舞的韵律了。一群穿着彩色衣服的宫女随着音乐跳起舞来。这种舞蹈是从楚地传过来的，每年八月收割的时候，楚地的男女都会举着稻穗唱歌跳舞。这种舞蹈后来被刘邦的爱妃戚夫人带到了汉宫。刘邦很喜欢看戚夫人跳这种楚舞，这也是戚夫人得宠的原因之一。不过，刘邦去世后，吕后掌权，戚夫人就遭殃了，被吕后挖目割舌、烙面断手，受尽了各种酷刑。虽然这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楚舞还是在后宫流传了下来。宫女们一代又一代地跳着这种舞蹈，怀念那个可怜的戚妃。大殿里有一百盏宫灯，让大殿红绿交映，显得特别热闹。五百名穿着彩色衣服的少女就像一双双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忽高忽低，忽聚忽散。然后她们婉转地唱出了汉武帝亲手写的《秋风辞》，乐府根据词意为她们配上了乐章。武帝看着李夫人，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轻轻地拍打着桌子，就像是在云海中遨游，欣赏着这五彩斑斓的美景。李夫人则从果盘里挑了个大荔枝，剥皮后送到武帝嘴边，轻声说：“陛下，尝尝这岭南进贡的新鲜荔枝，据说比西域的葡萄、石榴还好吃呢。对身体也有好处。我只希望陛下能永远健康，这也是万民的福气。”说完，她又为武帝斟了杯酒。武帝一饮而尽。歌声再次响起，唱起了《秋风辞》。但当唱到“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时，武帝想到了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衰老正在逼近。他不知道这种奢华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脸色也慢慢变得阴沉。周围的侍从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夫人看出了武帝的不悦，但也不敢多问。殿上的气氛立刻变得肃穆，歌声也渐渐停止。武帝哼了一声，一个主事太监立刻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万岁有什么旨意吗？”武帝说：“立刻传公孙卿进宫。”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公孙卿是专门为武帝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方士。武帝担心生老病死，担心荣华不能永续。太监立刻跑到宫外，把公孙卿召到了武帝面前。公孙卿穿着青衣，戴着儒巾，飘着青丝带，留着几根胡须，走起路来飘飘然，看起来就像个仙人。他很会揣摩皇帝的心思，经常说些奇怪的话来讨皇帝欢心。虽然他并不是真的仙人，但至少能给武帝带来一些安慰。公孙卿平时表现得淡泊名利，但实际上他想要的比任何人都多。他知道武帝曾把一个女儿许配给被封为武利将军的方士，他也想哄得武帝把女儿嫁给他。当他走进宫门的时候，就开始盘算如何迎合武帝的口味。他要在众多嫔妃面前显得视而不见，带着几分傲慢来到武帝面前，行了个长揖礼，但没有下跪。他知道这些细小的礼节很重要，要显出他与神仙交往的身份，连皇帝都不能让他屈服。武帝看了他一眼，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上次你在奏章上说，有赤松仙丹可以长生不老，什么时候才能求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