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顶,摩天大楼的上半端,被云雾所缭绕,看不到尖。

崔流碧行走在湘江大桥上。

他撑着伞。

雨点“啪啪”地打在伞上。

他看着桥下浑浊的江水,轻轻地打着旋,缓缓地向东流去。

不知怎么的,心中百感交集,人生的种种不如意纷至沓来,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难以遏制地在他的胸中起伏。

他不敢再去看江水。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冲动了。

上一次,是他站在26楼的窗户跟前,隔着落灰的玻璃,他看见地面离自己很遥远,又好像很近。

再上一次,是他把电线穿进了安装吊扇的铁钩里,打了一个结,然后把脖子伸了进去。

崔流碧刚刚参加同学聚会没有多久,他把同学都羞辱了一遍,可是他并不快乐,他在这一天里,已经被困了很久。

每天都以不一样的方式醒来,以不一样的方式结束,今天,他不知道同学会以怎样的方式杀死自己。

他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崔流碧看着呼啸而过的车辆,匆匆而过的行人,趁他们不注意,手脚并用,爬上了栏杆,一跃而下,在落入江水之前,他甚至没有听到一声惊呼。

“很完美,没有惊动任何人。”落水时,这是他今天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被人从岸边湿漉漉地捞起来,是第二天。

当他缓缓睁开眼,捞起他的人吓了一跳。

崔流碧礼貌地说声:“谢谢”,又像想起来什么:“我现在很冷,你能不能吹个牛逼给我听听?”

“小伙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我医院认识熟人的。”

崔流碧听到“我医院认识熟人的。”仿佛看到希望,循循善诱道:“有多熟?”

“嗯……很熟,是我家亲戚。”

崔流碧等的就是这一句。

瞬间从江边消失了,轻松地换了身衣服,顺便洗了一个澡,喂饱了自己的肚皮。

崔流碧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同学聚会还早。

“为什么重生了这么多次,就不能给我换个新手机?”崔流碧不由抱怨了一句。

现在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只是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同学聚会里装逼。

他得多听听人吹牛逼,好做做准备。

崔流碧沿着湘江向着杜甫江阁走去,一边欣赏江边的风景,一边听着江边公园嘈杂的喧闹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老头老太太,有些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下棋,有些坐在长亭里摆弄着一些乐器,咿咿呀呀地唱着,还有一些搂抱着在一起跳舞。

而最吸引崔流碧的往往是单独坐在江边僻静处,一男一女,男的偏老,约莫五六十岁,七十岁的也有,但不多,女的往往四十多岁,坐在石凳上给男的按摩,按着按着,男的就起身跟着女的走了。

崔流碧猜,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老头乐。

崔流碧也不是没想过去偷听他们说话,在他看来,这是他比较容易获得的吹牛逼资源之一。

但每当他走近了去,他们不是压低了声音,就是忽然闭口不言,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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