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军虽然兵多,但在昏庸的朝政下也大多疏于战阵,士气低落。高玮正在犹豫是否退兵,身边的宦官却为他打气道:“宇文邕是天子,您也是天子,他都进攻到我们面前了,您怎能自守示弱?”高玮听他们这么一说,便领兵出征了,宇文邕本来担心齐军坚守不出,看到后不禁大喜过望。

之后双方交战,北周来势凶猛,齐军虽难以招架,但也勉强稳住了局面,结果高玮身边那些奸佞眼见己方示弱,担心自身的安危,纷纷劝谏高玮快逃,最终不顾众将反对带着他扬长而去。齐军顿时溃败,将士们全都丢盔弃甲竞相逃亡,被追杀而死的就有一万多人。

高玮向群臣请教御敌之策,但商量了很久也没有计议,难以忍受活在恐惧之中的他决定向北逃往突厥,于是将国家禅让给了哥哥高延宗,自己趁夜打开城门偷偷溜走。有位将领发现后,拉住高玮的马匹苦苦规劝,但他仍旧一意孤行,最终只带领着十几个随从跑了。

高延宗正式登基。他将府库中的宝物和后宫美女尽数献出犒赏将士,还亲自跑去前线鼓舞士气,与所见的每位士兵握手,全军深受感动,争相为他效命,就连城中的小孩和女子也都爬上屋顶,卷起衣袖,准备好瓦片和石块来帮他对抗敌人。逃亡途中的高玮听说后,私下对左右说:“我宁可让北周的人得到齐国,也不想让高延宗占有它!”

高延宗体态肥胖,从前面看仰面朝天,从后面看又俯伏在地,经常被外人嘲笑他没用。但真到了保家卫国的重要时刻,却能舍生忘死,身先士卒地与周军决战。在他的带领下,齐军背水一战,大胜了周军,还差点砍杀了宇文邕。

宇文邕灰头土脸地逃回营中,加上腹中饥饿,想要连夜逃回长安,多亏手下劝谏才暂时放弃。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宇文邕很快就再次集结军队卷土重来,这次终于大败齐军,俘获了高延宗。宇文邕很欣赏临危受命并战至最后一刻的高延宗,对他极尽礼遇,赏赐了衣服帽冠,还下令左右不许加害于他。

高玮听说后,知道宇文邕马上就会前来追杀自己,但又舍不得拿出财物赏赐手下将士,便找人撰写了一篇讲稿,想要当众宣读来激励士气。结果由于他说话素来不利落,刚上台就记不清内容,只得傻愣愣站在那里发笑。将士们看到后更加看不起他,相互说道:“国家危急,这位皇帝还能如此漫不经心,我们这些外人又何必为他冒死拼杀?”因此人心更加离散,三军斗志全无。

之后宇文邕亲率大军向北齐的都城进发,高玮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敢迎敌,赶忙将国家禅位于年仅八岁的太子管理——数百年后的北宋徽宗也是这么干的。高玮禅位后,本来学着父亲高湛做起了太上皇。结果他儿子也不傻,又禅位给了别人,将高玮改称为“无上皇”——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很快,宇文邕就攻陷了北齐都城,文武百官全部投降,高玮率领百骑向东逃亡。城中有位博士,听闻宇文邕入城后,立刻通知家人洒扫门厅,准备接待贵客。正当所有人感到奇怪时,这位博士说道:“周主重道尊儒,一定会来拜访。”没过多久宇文邕果然前来,他敕令不许博士下拜,还拉着他的手一同上座,赏赐十分优厚。

宇文邕命令拆除之前高玮修造的各种奢华建筑,将被占有的田亩都还给百姓,还特意诏令善待斛律光的子孙,并对身边人说:“此人若在,我们安能灭亡齐国?”

高玮一路逃往山东,身边的侍从不幸被俘。周人用严刑拷打逼问他高玮所在,每询问一次都会打断他一根肋骨,然而这位宦官直到死都不愿泄露高玮的行踪,真是比很多北齐的高官权贵还要有骨气。

逃到青州(山东)后,高玮又一路南行打算逃往陈国,结果身边出了叛徒,不仅诈称追兵距离尚远来故意拖慢行程,还暗中投降了北周,最终联合他们生擒了高玮。

北齐自此灭亡,而皇室“高氏”从高欢开始到高玮结束,大多亲族兄弟都没有活过四十岁,可谓命途不佳。而且很多任皇帝的行为也都疯癫反常,荒诞不经,为史官所津津乐道,因此被称为“神经病家族”。

于是北周增加了数百个郡县,上千万人口,成功统一了北方,面前的敌人只剩下南方的陈国。

577年4月,宇文邕把高玮放在队伍的最前面,押解着他凯旋而归。回到长安后又陈列三军,演奏乐曲,浩浩荡荡前往太庙祭拜,百姓看后全都山呼万岁。之后宇文邕和高玮对饮时,宇文邕还命令高玮起舞祝酒,而高玮也毫无愠色,没羞没臊地翩翩起舞起来,高延宗等在座的齐人看后无不羞惭落泪——也不知高欢和宇文泰这两个缠斗了一辈子的对手,看到子孙如此会作何感想?

不久,宇文邕便以莫须有的证据指责高玮和高延宗等人谋反,下令全部赐死。北齐宗室很多任同声喊冤,极力自陈冤枉,唯有高延宗深知宇文邕此举的必然,继续饮食自若,笑而不语,最终和高玮一起被人用胡椒塞住口鼻被活活呛死。而幸存的皇后和妃嫔由于太过贫穷,也大多以卖烛为生。

陈顼听说齐国被灭,想和北周争夺江苏和山东等地的领土,于是下令诸军北伐,结果却被北周的将领用铁锁堵住了下游水路。陈军素擅水战,不擅陆战,因而惨败,就连主将都被俘获。

而更让陈顼头疼的是心术不正的太子陈叔宝,他不仅通宵达旦饮酒作乐,还经常私自外出游玩,由于欣赏某位重臣的文才,特别恳求将其任命为自己的老师。有臣子反对道:“太子的文学素养已经很好了,而他将来更重要的责任其实是治国,所以应该任命敦厚稳重,善于处理国家大事之人来辅佐。”陈叔宝得知后非常不高兴,而陈顼也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这也导致了日后陈叔宝重文轻武,虚而不实,终成亡国之君的悲剧。

宇文邕生性节俭,常身穿布袍,后宫嫔妃也不超过十人,每次打仗都会身先士卒,抚慰将士颇有恩德,还明察秋毫,能断大事,对于贪官污吏绝不手软。在他的励精图治下,北周距离一统天下越来越近。

然而天不遂人愿,很多时候冥冥中存在着造化。正当宇文邕有机会完成他的伟业之时,他的寿命却也走到了终结,年仅三十六岁。

而数百年后后,五代十国期间,有一国家名为“后周”,他的主上也在即将一统天下之时去世,拱手将大好前景让给了之后皇袍加身的宋太祖赵匡胤,难道“周”字辈的国家命中注定只能给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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