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的手下本想趁机杀死尔朱兆,被高欢以眼色阻止,事后对他说:“尔朱兆有勇无谋容易对付。但此时若杀了他,定会像元子攸一般遭到尔朱氏党羽的报复,假如再有其他豪杰因势而起,羽翼未丰的我们将得不偿失,所以只能先暂时忍耐。”——与尔朱氏在智谋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之后河北信都的守将与尔朱氏产生矛盾,便以替先皇报仇为名宣布自立,然后率领十数万百姓投降了高欢,河南殷州的当地豪强也因久闻高欢大名而前来投奔,高欢全都来者不拒。尔朱氏眼看高欢做大,通过朝廷授予高官虚职想征他入朝,高欢推辞不受。
身在洛阳的尔朱世隆拥立了元恭登基,是为节闵帝。元恭是元子攸的堂兄弟,早年因为元叉专权担心遭到迫害而装聋作哑,直到此时才开口说话。他在审阅禅位诏书时,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元子攸冤杀尔朱荣”的情形时,当场拒绝道:“孝庄帝亲手铲除强横的臣子,不能说是冤杀,只是因为天意弄人而没有成功,才会落得和当年的高贵乡公曹髦一样的下场。”百官听说后十分欢喜,认为元恭有明君的潜质,期待他能开创太平。
而元恭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多次与尔朱氏正面对抗,凡是对方不合理的要求全都予以驳回,丝毫没有畏惧。他还励精图治,勤于政事,各方上贡的珍奇一概不收。
531年4月,南梁年仅三十岁的昭明太子萧统突然去世,震惊了整个朝野,百官无不感到惋惜,百姓也自发跑到宫门口大哭凭吊,萧衍更是悲痛欲绝。萧统自从成年后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萧衍更是把他当作唯一的继承人培养,从未考虑过其他儿子。萧统喜怒不形于色,处事干脆利落,明察秋毫,又宽仁和善,对于犯错之人往往都能宽容。还喜爱读书行文,招揽了很多才俊之士,身居东宫二十余年都没有过奢侈浪费的行为。每当天灾干旱,他还会派遣左右巡行街巷,赈济贫苦之人。如此完美的人自然深得人心,整个国家的百姓以及萧衍都相信他即位后定会有光明的未来。可惜天不遂人愿,萧统本就肥壮易病,又因之前母亲去世时悲伤过度、久不进食而落下病根,加上后来遭奸臣污蔑参与了巫蛊之事而与萧衍产生嫌隙,最终在惭愧愤怒之下英年早逝。
卧薪尝胆的高欢终于打算征讨尔朱氏。他伪造书信,诈称尔朱兆要将六镇之人全都送给胡人为奴为婢来逼迫他们造反,等到这些走投无路的人群情激奋时,再毛遂自荐成为他们的领袖,起兵于信都。
尔朱兆听说高欢反叛,耻于之前数次为他所骗,立刻率领十万人进攻。高欢使用反间计,散播谣言称尔朱世隆打算除掉尔朱兆,尔朱兆又打算谋害其他亲属,导致尔朱氏亲族之间相互猜忌,谁都不敢率先进攻。
高欢正打算出击,眼见尔朱兆人多势众又有些担心,手下有位谋臣鼓励他说:“所谓‘众’者,在于得众人之死,所谓‘强’者,在于得天下之心。所谓‘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尔朱氏弑杀天子,屠戮公卿,凌虐百姓,有何德行可言?智者不会为他们出谋划策,勇者也会不为他们流血牺牲,这种人不灭亡天理难容!”
于是高欢下定决心,果然大败了尔朱兆,擒获了五千人之多。之后高欢乘胜追击进攻邺城(河北),他命人暗中挖掘地道使得城池塌陷,最终兵不血刃地打败了敌军。有降臣率领三千汉兵前来归顺,但高欢认为汉人的战力实在难以成事,便下令将部分鲜卑士兵也掺杂了进去。
贺拔胜自从投降了元子攸就一直遭到尔朱氏的猜忌,尔朱兆多次扬言要杀他。贺拔胜也知道天下人都憎恨尔朱氏,只因他们兵力尚强,又各自盘踞一方,所以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假意劝说尔朱世隆,以集中兵力讨伐高欢为由,将尔朱兆和尔朱天光也都集中到了洛阳,便于之后一举剿灭。
尔朱兆率领轻骑想要趁夜偷袭邺城,但高欢早已部署妥当,使他无功而返。高欢深知此次尔朱兆已经调遣全部精锐倾巢而出,兵力远胜自己,与他的决战不可避免。所以第二天也集结了全部将士,并且命人用牛车堵住了全军退路,来宣示决一死战的决心。
交战前,尔朱兆远远斥责高欢恩将仇报背叛自己,高欢则怒骂他弑君的罪行。
最终双方终于开战,整个战场的气氛异常凝重,只有刀剑砍劈在一起的声响以及厮杀声格外清晰。刚开始高欢作战不利,被尔朱荣抓住机会追杀,多亏手下将领作战英勇,及时从四面赶来对尔朱兆实现包围。最终高欢仅以数千士兵大败数十万敌军,成功诛灭了尔朱兆的全部精锐,贺拔胜也在此役过后投降了高欢。
尔朱兆手下有位名叫慕容绍宗的将领,之前多次劝他提防高欢。直到此时,尔朱兆才后悔地对他说:“都怪我当年没有采纳你的建议,才有了今天如此的惨败!”慕容绍宗也知道尔朱兆大势已去,于是率众离开了他,投降了高欢。
之后洛阳发生兵变,那些为了保命而暂时臣服于尔朱氏的墙头草全都再次背叛,合谋杀掉了尔朱世隆并擒获尔朱天光献给高欢,就连最早追随尔朱荣的侯景也投降了。
尔朱天光前往洛阳前,留下弟弟镇守长安,并命令鲜卑将领侯莫陈悦辅佐他。贺拔岳知道尔朱天光此去必败,想要投降高欢,但又担心侯莫陈悦不同意,宇文泰建议道:“现在尔朱天光还没远去,所以侯莫陈悦未必有反心,如果我们据实相告可能会引起他的戒备。但侯莫陈悦素来无法约束下属,所以不如先游说他的部众,等到群情激奋让他进退两难时,事情就容易成功了。”贺拔岳大喜,最终果然成功偷袭了长安,抓获了尔朱天光的弟弟。高欢给予了贺拔岳很高的封赏,贺拔岳也将宇文泰提拔为高官,不论大事小情都会交给他去办。
尔朱世隆在山东的旧部听闻他的死讯便想投奔南梁,帐下一位将领欺骗他说:“现在军中人心涣散,您应该当众用刀割取左胸来与大家歃血为盟。”尔朱世隆的旧部同意了,结果当他把胸部袒开让那位将领割血时,对方直接利用这个机会将刀子插入了他的心脏,杀死他后投降了高欢。
高欢进入洛阳时,之前臣服于尔朱氏的那些墙头草又劝贺拔胜说:“如今天下大事其实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何不趁着高欢立足未稳而先发制人?”但奸猾的高欢早就极力拉拢贺拔胜,甚至与他同吃同睡,所以贺拔胜也不忍心反叛他。
由于元恭聪慧英明,高欢担心日后难以控制便毒杀了他,改立孝文帝的孙子元修为新皇,是为孝武帝。之后高欢返回晋阳(山西太原),将元修和朝廷将他留在了洛阳。
兵败的尔朱兆逃亡之后,分兵据守各处险要以防追兵。高欢故意很长时间都没有进攻,等到尔朱兆防备松懈,开始举办新年宴会时才突然亲率大军征讨,果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走投无路的尔朱兆命令左右亲信砍下自己的头颅前去投降,众人全都不忍下手,他便自己找了棵树上吊而死,保存了最后的颜面。高欢得知后,亲自来到尔朱兆上吊的地方痛哭凭吊,并以很隆重的仪式将他下葬。
尔朱氏的残党内心不安,就开始挑拨元修想让他除掉高欢,而元修也一直因为高欢每次奉诏时都态度傲慢而心中不悦,于是开始增加侍卫人数,编制自己的亲卫军,选用的都是四方挑选出来的勇士。他还秘密联合贺拔岳和贺拔胜两兄弟,想用他们的力量对付高欢。
高欢的心腹得知后赶忙上告此事,劝他早日逼元修禅位,高欢听后用袖子捂住嘴说:“勿妄言!”
为了防止贺拔岳对付自己,高欢特意示好想要与他也约为兄弟。贺拔岳因为高欢奸猾,便派遣宇文泰出使好观察他的意图。高欢见到宇文泰后,对他与众不同的相貌啧啧称奇:“这个青年,将来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便想收为己用,但宇文泰却坚持回去复命。之后高欢送走了他,又后悔地派人前去追赶,可惜没有追上。
而事实也确实如高欢所料,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宇文泰不仅将贵不可言,还会成为自己最大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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