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不中留,她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留在那里,迟早不得好死,倒不如另谋出路。
反正那地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她打算离开那的时候,她师父却被仇家杀了头,等到人发现的时候,血流了一地,头没了!
一时间,整个教都乱了,她师父这一生,胡作非为,惹是生非,树敌太多,发生这样的事,她倒并不意外。
只是,她感觉他死的不是时候,不过,她也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
于是,她就暗暗观察,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教里的师兄师姐,为了争夺教主之位,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打得不可开交。
可怜那老东西,苦心钻营半辈子,却落得个尸骨未寒,无人葬殓的下场。
她原本想偷偷葬了那老东西,也算报了他的收养之恩。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巫傩教的人,趁着她们内讧,杀了进来,近百教众,皆尽被屠。
为了活命,她偷偷跑了出来,可没想到,却被守在外面的巫傩教众发现了。
前人造孽,后人流血,没办法,她师父欠下的债,只能她来还了,可是,对方打一去到那,就没打算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她被穷追猛打,慌乱之中,跌落山崖,那帮人才罢休。
可能是命不该绝,掉落山崖的过程中,她被半山腰的一棵古松,给接了一下,山下又有许多依山而长的矮松,她这才没死。
虽然捡回一条命,可也伤得不轻,为了能让人发现,她就极力往溪水边怕,没想到,后来就遇到了我。”
说到这,安太白顿了一下,他看着远处的山峦,却黯然神伤,仿佛当时的情形才同昨日。
李修文没敢打断他,坐在一旁听他娓娓道来——
“我当时很诧异,就问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如此苦痛,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我当时傻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天找我看病的那个气宇不凡的人,正是我娘子真真的师兄!
对于他的到来,我一点也没意识到可怕,直到这狗娘养的的畜生,杀死我的老父亲,打伤我妻儿,掳走我的孩儿人杰。
我的天,就这么塌了,一切的美好,顷刻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我的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子,掏走了心,还要给你往里面灌满盐,让你痛不欲生。
我在悲痛欲绝中,藏了老父亲,母亲也在悲痛中流干了眼泪,尤其每每想起人杰,就老泪纵横。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让我害怕的是,我的娘子红绫却滴泪未流,整个人就像木了一样,除了药,水米不进。
我哭着劝她,可她却只是呆呆的看着我,眼泪速速地流,一脸的无力。
终于,在三个月后的一天,我外出看病回来,我发现好久都没下厨的娘子,竟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又惊又喜,又喜又愧,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她在那里进进出出。
人杰,成了我们三人心里挥之不去的痛,我们嘴上都不说,可心里,谁都清楚。
我何曾不想找那王八蛋拼命?
可奈何那厮本领非凡,我去了只有死,倒不是我怕死,只是,我死了老娘怎么办?孩儿他娘,怎么办?
那一天,娘子红绫说了很多话,一家人,终于有了些许的笑声,我当时还些许欣慰。
可没想到,在老娘睡去之后,红绫跟我温存过后,她却穿戴整齐,说她要走了。
我顿时一震,就问她要去哪里?
她哭着跟我告别,说他要去找人杰了,这些时日,她度日如年,心如刀剐,无一时刻不想着孩子。
她说,如果能活着,她一定带着孩子,回来跟他团聚。如果回不来,就让我断了念想,再找个人过活吧。
说完,她就走了,我出去追她,岂料,她已不见了,我哭倒在风中,痛恨自己,空有一身气力,却不能救赎家人!
没用啊,我没用啊!!呜呜,啊,呃呃~!”
旧事重提,安太白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泥沼,他使劲捶打着身下的大石头,心痛如刀绞。
李修文也听的眼角一湿,他轻轻地拍拍安太白,以示安慰。
安太白一把鼻涕,一把泪,擦干抹净之后,泪汪汪地坐在那,好半天才缓过劲。
“红绫走后,我失魂落魄,整个人就不完整了。
我想去找他,可奈何还有老娘,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做事犹犹豫豫,詹前想后,做不了决断。
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你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之后,你还得假装的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等待伤口愈合,将其淡忘。
可是,好多年过去了,我依旧忘不了他娘俩。
我日思夜想,苦苦期盼,外出给人看病,多远的地方,我都去,不为别的,就希望吧啊,哪天一不小心,一回头看见他娘俩,与他们不期而至,呵呵。”
说道这,安太白自嘲地笑笑,眼角的清泪滚落,润湿了他那干皱的侧脸。
李修文心里五味杂陈,茫茫人海,与君相遇,那样的事,都不过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苦心相求,真正撞上的有几个。
看着安太白苍老的侧脸,李修文才发现,世间的欢乐各尽不同,可是所有的不幸,却大约相同。
“那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五年的时间,我东奔西走,把老娘留在家,虽然银两赚足,也衣食无忧,可却没尽上孝。
老娘也不怨我,她知道,我的心在哪,就让我放心去找,她说,人这一辈子,有个盼头,总胜过心死,苦就苦点吧,只要能找回人,就什么都值得。
后来,有一次,有人请我看病,我去到了一个叫做大梦谷的地方,那是一个极乐世界,我老早就听说过,只是苦于一直没有门路。
苦苦相寻,终于得偿心愿。找我看病的那人,虽不是大梦谷的显贵,可却倒小有势力。
看好病后,那人对我感恩戴德,非要酬谢我,我什么都没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人叫崔成贵,很仗义,当即答应,帮我打探我娘子的消息,叫我放心。
后来,他又请我喝酒,席间,我们聊了很多,他告诉我,我娘子所在的那个教,叫巫鬼教。
巫鬼教的头子,叫做千秋生,已经死了,而抢走我孩儿的那人,极有可能是巫鬼教的首席大弟子,曲澄江。”
听到这的时候,李修文虎躯一震,真是无巧不成书。
其实,他刚才已经隐隐地猜到,那江红绫,应该就是巫鬼教的人,可当他听到曲澄江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还是极不愿意相信。
李修文不漏声色,继续听安太白讲——
“从那以后,我就告诉崔成贵,以后管是什么头疼脑热,只要他知会一声,他随叫睡到。
不为别的,就为我那妻儿,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夺走我孩儿的王八蛋。
崔成贵那人还行,每次总能告诉我点什么,我听得出,他有在尽力帮我找人。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有一天深夜,有人找我,一听是崔成贵,我连忙起身,开了门,还真是他。
他告诉我说,可能找到我娘子了,我当时眼泪就下来,整个人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崔成贵见我难受成那样,就让我先别激动,他说,还得确认一下,因为他派人打听的人回来说,那女人以前确实是巫鬼教的,可是巫鬼教有近百号人,女弟子过近半,也说不好就不是。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让手底下的人,去打探了,这次他让那人带了他手底下一个擅长画像的,蛰伏三个月,他们终于见到了那女人的真容。
崔成贵赶紧就把我叫到了大梦谷,拿出画像一看,我就哭了,那不正是我苦寻多年的娘子么?
看着她的画像,我哭到哽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般美貌,可我却人鬼不如,落魄到头顶发凸。
一阵唏嘘之后,崔成贵告诉了我,我娘子所在的地方——通天途红楼桥。
他告诉我,现在红绫是红楼桥的的桥主,势力不一般,而且那地方,极其凶险,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一想到,能见到我阔别多年的娘子,什么凶不凶险,龙潭虎穴,我都都去得!
于是,我就带上我老娘,在崔成贵的指引下,来到了阴王山,住进了这深山。
这里是距离红楼桥最近的地方。”
说着,一指远处的那两座高耸相对的山,“看,那就是红楼山!”
李修文顺着他的手看去,那是两座白石山,远远地看着,就像一体的被从中斩了一斧头,才有了隔隙。
“哎,怎么不见,那个什么红楼桥啊?”
李修文只见山,却不得桥,不禁疑惑。
安太白转过头,冲他一笑,“那红楼桥,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啊?这么古怪!?”这还倒真的出乎李修文的意料。
说着,李修文看向那山顶,明明空空如也,怎么就晚上凭空会出现一座桥?
还真邪性,红楼桥,我还倒真想看看你的庐山真面。
想到这,李修文又接刚才的话,问安太白,“那你最后到底见过你娘子没有?”
听到这,安太白眼神闪烁,扭捏道,“没有。”
“嗯?”李修文一愣,他看着低下头的安太白,就问,“你没去找么?”
安太白抬起头,看着李修文,浅浅一笑,“怎么会没去找?刚开始,我天天去那桥头,盼着见我娘子一面!
可她却不肯见我,最后,我苦苦哀求,她才派人递出一封书信,说她如今已变,让我不要再纠缠了。
我想,她可能有难言之隐吧,他既然不出来,那我就在这天天守着她。晚上,我时常会来这,坐坐。”
听到这,李修文愣愣地看着,见不到娘子却依旧很满足的安太白,有点不能理解。
他本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他只不过是个听故事的人,哪有资格对人家的事,指手画脚?
一切皆是定数,我们都不过这云云苍生中的一粒浮尘,或浮或沉,半点不由人。
李修文告诉安太白,若真与红姨交手,他一定会记着今天的承诺,安太白连连作揖,感激不尽。
次日清晨,安太白早起特意为他们做了饯行饭,饱餐一顿,他们告别了老太太,阿木,他们就辞别了安太白,直奔红楼桥。
路上,曹杜若问李修文,安太白究竟给他说了什么?
李修文就把两人的故事,删繁就简,避重就轻,说给了她,巫鬼教三字,更是只字不提。
听后,曹杜若一笑,“没想到,这安秃子,竟还有这样的过往,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修文一笑,什么也没说,这时他忽然想起,安太白提及的大梦谷的那个崔成贵,于是,就问老黄认不认识?
没想到,一问,得知这崔成贵竟是马长宽的手下。
李修文一笑,不禁感慨,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还真小!这缘分,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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