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工部王恭厂主事王廷相来到马神庙。挺不起眼的一个小院落,就在东华门北边的角落里。平日里王廷相也听说过太子在马神庙召见宫外之人,这还是第一次来。

进了门,配殿里两个木匠正在做活,一个半扁不圆的轮子旋转着带动一个木锤在地上一起一落地敲着,瞧着像是舂米的水椎,但瞧那锤头又像是铁匠用的家伙事。

正殿明间里没见人影,两厢用屏风隔开,王廷相也不好意思探头打量,只好站在门口说道:“火器局王恭厂主事臣王廷相请见太子。”

话音刚落,左边屏风探出个脑袋,正是太子。

“子衡来了,进来坐进来坐。”朱厚照起身招呼王廷相。

王廷相行过礼,在桌案边的椅子上坐下,“蒙殿下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朱厚照把自己的奏本和内阁的提议讲了一遍,“此次勘测涉及密云和昌平两条水路,汪鋐一个人忙不过来,特意举荐了你,不知子衡可有意襄助此事。”

“廷相但凭太子吩咐。”王廷相很痛快地答应了。前一阵子太子和汪鋐为通惠河补水成功,疏通了漕运,王廷相觉得这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朱厚照很是高兴,看看人家这工作态度。

“听汪鋐说,子衡对历算之学也有颇有所得?”朱厚照很有兴趣地问道。

“不敢在太子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偶有涉猎而已。”太子五月份改建钦天监观象台,以观测结果推翻了自汉代以来的五纬凌犯之说,轰动了整个朝廷,不少大臣已视太子为历算大家。

“子衡客气了客气了。”朱厚照难得脸红,“不知子衡近来在研究甚么内容?”

“上次邸报里说,钦天监观测到金星也有盈亏,小臣在都督府借了支望远镜也想看看,但瞧得不是很清楚。”

“军中望远镜以携带方便为要,只能放大二十倍,要想看清楚需要五十倍以上。”朱厚照解释道。

“这么说来,太子也看到了金星的盈亏圆缺变化?”王廷相问道。

“看到了,从望远镜里看起来是个月牙形状。”朱厚照肯定地说道。

“这可真是奇怪,金星要么辰出于东,要么昏现于西,并不像月亮般绕地周行,为何也有圆缺变化?”

“俺觉得圆缺变化应该与金星出现的位置有关,金星只能在清晨、薄暮太阳光掩于地面之下方能看到,说明金星一直在太阳附近。而圆缺变化则是绕行才有的现象。金星不绕行大地,是否是绕行太阳呢?”朱厚照问道。

王廷相愣住了,日月均是绕地而行,还有星辰在绕着太阳打转吗?但太子说得也有道理呀,除了绕日而行,金星的圆缺确实没法解释。

“这个不着急,钦天监现在也没有确定这个结论,还要观察完整的一轮。如果圆缺变化周而复始,那基本就能确认金星是绕日而行了。”朱厚照说道。

“要是真的确认了,这可是千古未有之事。”王廷相忍不住激动起来。

“是呀,这也只是个开头,有了望远镜,天空从此便不一样了。除了金星,还有水星也是只有晨昏可见,那是不是可以说水星也是绕日而行?五纬之中还有多少是绕日而行?”朱厚照笑眯眯地引诱道。

真正爱好历算之学,不可能不关心这些基本问题。仰望星空的人都会膜拜在深邃的星空之下,只要有丁点大的希望能够一窥群星的奥秘就会锲而不舍的追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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