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辛祸走进来,看见尚溪知正关窗户。

这是第二次撞见他关窗了。

“我听说你醒啦?”

元斯若忙答:“大人不必担心,我无大碍……”

辛祸惊讶于元斯若的好转:明明都是要死的人了,没几个时辰居然能起身能喝药、全然看不出曾重伤?!

三人沉默一会儿。

“今夜局势太乱,先是少夫人遭刺,后是江湖人袭扰店铺虐杀百姓,城主有令,既然少夫人已醒,要我护送各位先回府为安。”

元斯若同尚溪知对视一眼。

“有劳大人。”

门大开,鹤梦奉命来给元斯若换衣,整理行囊。倒是尚溪知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鹤梦收拾,半天突然发问:“就这么点功夫,你这丫头还借去街上买凉糕的机会买了身新衣服?!”

有熠心中警铃大作——她也实在没办法,旧衣染了那么多血,只得更换件差不多的,哪曾想尚溪知竟然还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街市人太多难免拥挤冲撞,我没留意不小心摔了糕盒沾了泥泞,请少夫人恕罪。”

元斯若正尝试自己下床走动,见尚溪知又在寻什么无意义的麻烦,当即便送客,“你还是去外面等吧。”

他便笑,也不动作,“莫赶我啊,你伤未愈,我还想着待会儿抱你出去的……”

这话有十分都是在为她着想,仿佛他真是她情深意切的夫君,可眼中凉薄的情意却叫元斯若心寒:她不该对尚溪知这样的人要求过多。

他们都不配拥有真心。

尚溪知又看向窗栏等候,远处古钟响彻林海。

-

庙宇点灯,飞鸟沉静。

城主跪坐在灵宝寺饮水厅——外头那面被烧得不成样的朱墙如今一点点补起来,慢慢抹去烟迹,和尚们加了更多的红来遮掩尸血的赤。

“大人,请饮茶。”小沙弥端着茶盏进来,恭敬放到城主跟前。

“住持师父说了,神女像的修复还需一段时日,城中工匠尽心尽力,必能如初。”除了热茶,他还递了个签桶,一并搁到案几便鞠躬想离开。

“小师父。”从来不需人陪的城主突然将人叫住,抬手掷出支下下签。“小师父可否解我心中困惑?”

小沙弥惶恐,忙合十道:“我资质尚浅,恐怕没法帮大人,我去叫住持师父和师兄们来!”

“不必了,不必惊动他人,小师父你且陪我坐一会儿吧。”

城主诚心祷拜,身子向前伏得极深,那小沙弥也只得走回来跪在侧,口中默念经文。

“神女和佛祖,你信哪一个?”

“出家人自以佛愿为尊,是为自己;但神女庇佑贰十城,是济世神,供奉神女是为百姓,二者并不冲突。”

“不错。”城主燃香,目光落在小沙弥受戒过的头顶,“那些想奉承、恭维我的会说神女是我的功绩,会将神女的地位捧到最高,仿佛真能一手遮天似的。”

“……为何要一手遮天?”小沙弥不解,“神仙哪有什么高低之分,不都是因人而存、因苦难而生?只要能破除业障、净化人间的都可供奉。”

城主闻言睁眼,嘴角多了笑意,“不错不错,话于我虽算忤逆,但的确是真话……你瞧瞧,即便是我,能同我说真话的人也很少了,更何况是皇都那位贵人呐……”

他从前是对那皇位没什么妄想的,年少入宫曾见过寒冰砌成的龙椅上不断冒出病气、死气和血气,他便默默摇头,想着绝不沾染一丝一毫,绝不要被囚在禁廷。

“有个人,我初见他时他还是个书生,就在这寺内苦考功名。后来他做了我的幕僚,替我出谋划策、抵挡腥风,陪了我很久。”城主说的是罗生,那个总是握着羽扇的白袍文人,科举之路屡试屡不中,熬着寺中灯油,也熬着心血。“但他们都说他背叛我了。”

“大人是信那些人,还是信他?”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