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曼尼斯摇摇头。“特雷斯廷是名守法的贵族——几个礼拜后就会叫人把女孩杀死,他不想引起审判者的注意。”

这是统御主的命令。他不能容许混血小孩乱跑——那些小孩可能会拥有司卡被禁止知晓存在的力量……

尖叫声逐渐转弱,卡西尔的愤怒反而直线上升。女孩的喊叫让他想起另一人的尖叫。过去某个女人的尖叫。他猛然站起,凳子砰的一声倒地。

“小心点,小伙子。”曼尼斯忧心地说道,“记住我方才所说关于浪费力气的那番话。如果你今天晚上就送了性命,就永远不会有造反的机会。”

卡西尔瞥向老人,罔顾尖叫声和痛苦,他硬是逼出一抹微笑。“我不是来这里带你们造反的,曼尼斯先生。我只想稍微捣点乱。”

“那有什么用?”

卡西尔的笑容加深。“新的日子要来临了。再活得久一点,你也许可以看到最后帝国将发生的大事。谢谢各位的款待。”

说完,他便拉开大门,踏步走入迷雾中。

曼尼斯直到清晨时分仍未阖眼。年纪越大,似乎越难入眠,尤其是当他心中挂念着事情——例如旅人没有回到小屋里。

曼尼斯希望卡西尔会突然清醒,决定继续上路,但那似乎不太可能。他看见了卡西尔眼中的火焰。从深坑中历劫归来的人居然要死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庄园,只为了保护一名所有人都认为必死无疑的女孩,实在太可惜。

特雷斯廷大人会怎么反应?据说他对于任何打扰他夜间享乐活动的人都特别严酷。如果卡西尔打断主人找乐子,很可能会连累其他司卡。

其他的司卡开始陆续醒来。曼尼斯躺在坚硬的泥土地上——骨头发疼,背部不断抗议,浑身肌肉疲惫不堪——试图决定是否真的要起床。随着日子过去,他越来越接近放弃。每天每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困难一些。总有一天,他会在小屋中躺着不动,等着工头来杀死那些病得太重或老得无法工作的人。

可是不是今天。他在其他司卡眼中看到太多恐惧,他们知道卡西尔的夜间行动会带来麻烦。他们需要曼尼斯,他们仰赖他。他必须起身。

于是,他站起来。一开始走动,岁月带来的酸疼也稍稍减缓,他勉强走出了小屋,走向农田,靠在一名年轻人的身上支撑自己。

此时他才闻到空气中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他问道,“你闻到了烟味吗?”

束姆——曼尼斯靠着的小伙子——停下脚步。夜晚残存的白雾被阳光烤干,红色的太阳正从黑浓的云朵之后升起,一如往常。

“我最近一直都闻到烟味。”束姆说道,“灰山在这个季节向来活动频繁。”

“不对。”曼尼斯说道,越发觉得不安,“这味道不一样。”他转向北方,面向一群司卡聚集的地方,放开束姆,朝人群蹒跚前进,边走边扬起尘土和灰烬。

在人群中央,他看到洁丝,而她的女儿——他们都以为被特雷斯廷大人带走的女孩——正站在她身边。年轻女孩的双眼因缺乏睡眠而红肿,但看起来安然无恙。

“他们把她抓走不久后,她就回来了。”女人正在解释,“她回来后一直敲门,在雾中不断大喊。虽然富伦很确定她是雾魅假装的,可是我得让她进屋里来!我不管富伦说什么,我不会放弃她。我带她站到阳光下,但她没有消失。这证明她不是雾魅!”

曼尼斯跌跌撞撞地从逐渐增多的人群间脱身。他们都没发现吗?没有工头来驱散人群,没有士兵来进行每天早上例行的人数统计。出大事了。曼尼斯继续朝北移动,慌乱地朝大屋前进。

他终于到达时,其他人也注意到晨光中勉强可见的扭曲细雾。曼尼斯不是最早抵达小丘顶上平坡的人,但一见他走来,人群立刻为他让出一条路。

大屋不见了。只剩下一道焦黑、冒烟的疤痕。

“统御主啊!”曼尼斯低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所有人都杀了。”

曼尼斯转身。发话的是洁丝的女儿。她站在山坡上,低头看着塌陷的房屋,年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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