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包产在旁边吞吞吐吐辩解:“俺没觉着呀,咋就碰翻了呢?”

“你没觉得,难道是我碰掉的?”女人说:“少罗嗦,赶快赔钱走人,我还得做生意呢。”

两个男人又上来拉扯李包产:“我们到旁边解决,不要耽误生意。”

“别拉他,我跟你去。”张明亮说:“包产你先回去和文化接着喝酒,我马上就回来。”

李包产不放心,也要跟着去,还说实在不行就报警。

张明亮忽然生气了:“屁大个事报什么警?”把李包产骂了回去。

两个黑夹克一前一后把张明亮带到加油站后面的一间房子里。

张明亮进门一看,房间不大,灯光有些昏暗,里面堆了些烟酒杂物和生活用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独自喝酒,面前的茶几上只有寒酸的两盘菜,一碟花生米,一碟卤猪头肉。男人长得马脸,鹰钩鼻,剃着光头。显得有些凶悍。黑夹克向光头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光头只乜了张明亮一眼,又低头喝起酒来。

张明亮迅疾环顾一下,靠墙站定。脸上淡定自如。

“哥几个大半夜还下套‘挖凯子’,真够辛苦的。”张明亮面带笑容,一语惊人。

两个黑夹克惊得面面相觑。光头男人愣了一下,端着酒杯瞪着眼打量张明亮。

“什么‘凯子’不‘凯子’的?打烂东西就得赔钱。不赔就废你。”小个头黑夹克说。

张明亮不理黑夹克,迎着光头的目光毫不避让:“不会吧,为了两瓶‘老新’‘火山子’哥几个还要废人啊?”

光头男人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就想镇住张明亮:“你讲话我听不懂,酒打碎就得赔钱,不然让你后悔。”

矮个黑夹克亮出把甩刀在旁边甩来甩去。

“既然哥几个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把话挑穿了。你们下套也找准对象,我们又不是外地司机。再说那位大姐的水平也太差了,酒盒底下穿拉线的针眼扎大了,还有酒瓶盖一看就是拧开过的。实话不瞒你,兄弟我八年前就会玩这套啦,我们的酒瓶盖都是压盖机封的,道具都是茅台,五粮液。你们也舍得灌点好酒,至少要灌龙城大曲吧?加上五块钱收酒瓶子,成本也就十几块钱。就你们这水平,遇见门里人立马就穿帮,人家一报警,哥几个就得栽进去。我给你们指条道吧,我们老家都是到大型超市门口碰酒,先到超市买两瓶茅台开好发票,然后真的拿走,用假的碰,专找外地私家车碰,一碰一个准,发票一亮就是钱。比哥几个玩的高吧?呵呵!”张明亮口若悬河,一口气把碰瓷的套儿抖了个干净。

两个黑夹克听得目瞪口呆。光头男人知道遇上门里人了,目光也蔫了下来。

张明亮又乘胜追击:“为了点小钱这位兄弟还亮‘青子’,该不会要把我灭了吧?那可是要打头的罪,要不你就扎一刀试试,反正我是烂命一条。”

张明亮说着把脖子朝黑夹克的甩刀上伸去,脸上的笑容竟有些狰狞。黑夹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敢扎,我自己扎,我也带着‘青子’呢。”张明亮从身上拔出一把窄细的“王中王”水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到时我就跟‘雷子’说是你扎的,看‘雷子’相信谁?”

光头男人沉不住气了,呸了一下:“真他妈倒点,碰上个道上人。都把‘青子’收起来吧。”

张明亮看到了缓和余地,收起刀,掏出香烟敬了一圈,谦和地说:“既然大哥给面子,小弟也不是不识相的人。俗话说行有行规,总归是我兄弟‘招子’不亮,打碎了道具。我替他说句对不起!这点钱请大哥喝杯茶,略表歉意!”说着掏出五十块钱放在了茶几上。

光头男人客气一下,笑笑说:“看样子兄弟很‘懂经’,既然你知道行规,这点钱就当成本费了,不过我想问一句,兄弟是混哪行的?‘招子’够亮,‘盘道’的口才也厉害。”

张明亮含糊的敷衍一句:“说了你肯定不信,眼下走麦城给人打工呢。”

“那真可惜了,要不坐下喝几杯叙叙话?”光头男人给张明亮斟了一杯酒。

张明亮不想耽搁,站着把酒干了。“对不起!大哥的心意我领了,那边还有兄弟等我回去,就不打搅哥几个了。”

光头男人起身要送张明亮,被他谢绝了。

光头男人说:“都是混口饭吃,兄弟别点水啊!”

“大哥放心,出来混的不挡财路!”张明亮回头喊了一句,赶紧走了。

李包产和刘文化在饭馆里如坐针毡,也没心思喝酒了,眼巴巴朝门口观望。忽然看到张明亮进来,两人顿时笑逐颜开,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

李包产急切地问:“明亮你没事吧?俺担心咧。”

“担啥心?这不回来了,接着喝酒。”张明亮轻松地喊了一句:“老板娘!再上一捆啤酒。”

“赔多少钱俺回头还你,谢谢你了!这顿酒算俺请。”李包产很感激。

“让你请干嘛?有啥好谢的,再说也没赔钱。”

“没赔钱?”李包产纳闷了。

“没赔!”

“真的,明亮你别哄俺,赔多少俺给你。”李包产不信。

“真没赔!”张明亮大声说。

刘文化插嘴说:“没赔钱人家能愿意?不中呢,俺村长都说打烂人家东西要照价赔偿呢。”

张明亮笑着骂了一句:“刘文化你真是个二货,你以为你是革命军人呢?”

接着张明亮把烟酒摊的猫腻抖了出来,但他隐去了陪钱的情节。李包产和刘文化听得惊心动魄。

好半天,李包产才醒悟过来:“俺还以为是俺没注意碰掉的呢,原来是那女人用线拉掉的,这城里人坑人的点子都想绝了。”

“娘咧!这是坑害人呢,俺报告派出所吧。”刘文化忿忿地说。

张明亮瞪了他一眼:“你报告有屁用,既然人家敢设套肯定也有靠山的,再说了烂酒瓶都扔了,证据呢?反正套的都是外地司机,管你鸟事。龙城坑害人的事多着呢,专套你这样的虎逼,你报的过来吗?”

张明亮接着又讲了些“街头丢包”“街头摸奖”“翻扑克牌”等等骗人的把戏,并告诫他俩以后碰上类是骗局千万不要掉进去。

李包产对张明亮的见多识广很佩服,又敬了一杯酒:“明亮,俺真佩服,你咋懂的恁多,都是在哪知道的?”张明亮顿了一下,说:“都是在老家······在老家,听人说的,别问了,今天这事对谁都不能说啊!包括十三哥,免得人家报复。喝酒,喝酒。”

三个人笑着举起酒杯。

从那天起,李包产和刘文化对张明亮崇拜的五体投地。两人都改口管张明亮叫亮哥啦。对亮哥自然是言听计从。尤其是刘文化对张明亮几乎是顶礼膜拜啦。村长在他心里的位置也被张明亮挤走一半啦。

张明亮对他俩更是仗义,遇上有人挤兑刘文化,他总是挺身而出。三个人在工地上相互关照,收了工也是形影不离,情如桃园结义。

不过,李包产有时隐隐觉得张明亮不像是来自农村的民工,身后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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