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泓澈渐渐坐直了松弛的脊背,定睛于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
眼前人头束玉冠,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她微昂着头,显得面庞颈侧的轮廓格外清晰流畅,眼神坚定如炬,虽在仰视着上位者,却全然不见胆怯卑微。 “许久不见了,陛下。”
玲珑收了公子凌素日里说话刻意压低的嗓音,用自己的本声同他又打了个招呼,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夏泓澈面色还算平静,心里却早已翻起滔天巨浪。
一时间,想起当年赐婚之后邱瑾瑜给他寄来的家书中,逐封的多了对那位凤阳县主的夸赞。
听闻她助兄长整顿城邦,接济难民,以那些铄城来的难民会冶铁造器的手艺为敲门砖,一次次说服兄长顺从她的意思,夏泓澈就有了疑虑。
虽然这门亲事是他促成的,其中也不乏有些拉拢凤阳的原因。
但他为兄长选妻的初衷,一是源于邱瑾瑜那句戏言,二也是笃定了这位县主到了定安是背井离乡,定会老实本分的同兄长过日子。
只是这新王妃明显不是个“老实”的,后来还提出了青蒿草可治疟,解了国之大难。
在邱瑾瑜信中的字里行间,便能感觉出他对王妃的情意日深,那时夏泓澈便明白了,此女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待到见了本尊,夏泓澈也承认,她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即便刻意收敛过,也藏不住她的见地与才华。
得知她并非真正的霍家女,也更显得她身世成谜,夏泓澈暗地里派人去查,只能查到她似是凭空出现在凤阳城中的。
当时雍国混乱,也难再追根溯源。
邱瑾瑜已对她情深不能自拔,况且她一直所做所为,都向善向好,事后王若嫣也提及过,说一眼便能瞧出来,玲珑的心思也都在王爷身上。
夏泓澈知道兄长心中苦楚寂寥,也不愿再去竭力深挖玲珑的底细,想着她一个弱女子纵使有二心,也难以在戒备森严的南枭王府翻出什么风浪,多加些留意便是了。
最终却没想到,玲珑竟是魏国细作,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魏国闭塞落后,皇室子侄中连个能挑大梁的都找不出,老魏王已值风烛残年尚且在皇位上苦苦支撑,如何能培养出一个满腹经纶,通晓齐家治国之道的女细作?
如今见了公子凌真容,分叉路口的迷雾才霎时散去了,死路也得以打通,所有的不明所以都有了说法。
“原来如此……”
邱瑾瑜吃着干果品着新茶看了半晌的戏,等着瞧夏泓澈知道玲珑身份时的神情。
只是做了皇帝之后这些年,他的喜怒越发不形于色,到底也没叫邱瑾瑜看上这出戏的高潮。
邱瑾瑜心中大叹无趣,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果壳残渣,走到玲珑身边一手搭上她肩头,冲龙阶上眼底还在不住风云变幻的夏泓澈打了个响舌。
“陛下,你这反应,也忒平静了点。”
玲珑拉开他的胳膊,站开了两步,低声言道。
“说正事呢。”
邱瑾瑜嗐了一声。
“知道,我不是也一直没插嘴么,这是见你露了脸,我才……”
夏泓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片刻,又审视起了玲珑。
“你好谋算。我当你如何敢孤身入宫,从容的与我谈条件,原是有这一层关系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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