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治军颇有心得,官场进退却多听崔氏,唯这次没有征求她的意思,赵司马说得对:机会稍纵即逝,承肃两王联手对敌,岂有守不住半壁江山之理?

男子汉大丈夫,宁为鸡头不作牛尾,太尉之职,两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生轰轰烈烈,他娘的值得。

崔氏看男人与她并肩坐下,却小心翼翼地保持半个拳头的距离,血冲头顶,心下冰冷:老房子着火,不仅身体背叛,心也跟着远离。

再看他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暗中冷笑:想必是年轻鲜活的女体激发起了他的狂放豪情,真以为自己力可举鼎,手可补天。

真以为他数年占据两州军政要职,仅凭几本兵书和一身腱子肉,我父女扶起你徐氏,你却不守誓言,那便怪不得我就此撒手。

嘲讽,酸楚,嫉妒,不甘,各种情绪从心里流过,慢慢摇头:“承王不比靖王,他逆天理,招人怨,暴政,历来不会长久。”

徐万里心中咯噔一下,崔氏自幼长在宫闱,见识不俗,他倒戈承王不曾提前与她商量,也因下意识怕她反对,如今听她所言,些许后怕,嘴上却哂笑道:“肃王一个均田制,收买了大半人心。”

崔氏见他眼光闪烁,毫无从前的耿介和坦荡,夕阳洒在宫城,绚丽如锦却寒如严冬:“能被收买的,岂能定天下?别的休提,只说,若是靖王来剿,承王可否抵挡?”

“承王与惠安帝有约,但凡靖王发兵,双方互相牵制。”徐万里脸上腮肉不易察觉地抖动,前月凭一时血勇作下决定,此时却觉后背飕飕凉意。

靖王的势力东西已成一线,若将两王切断,各个击破并非难事。更何况,当年靖王南国练兵,军中不少他的狂热崇拜者,眼下迫于形势跟随承王,但若靖王亲来?

“夫人可有妙计?”忐忑不安的心绪一起,伸臂去揽美妇肩头,却被对方一把拂开:“先将南雅王族秘密安置,好生对待,以防变故,承王那边你先应付,且观他如何行事。”

徐万里点头应诺,几分迟疑地问:“承王欲以丽迪为都,你要不?先去和谢任几家望族,说道说道?”

崔氏手掌悄然成拳,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大脑却更加冷静:我快马加鞭几百里追来,从前必会体恤我奔波辛苦,如今却急不可待地,派我为他的新主子效力。

故人之心,到底变了。悲哀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冷声拒绝:“此乃承王的文臣之责,你我还是少揽为妙。”

不等对方答话,问:“棣儿在何处?我要见他。”不能为女儿谋到幸福,儿子不能再被毁了前程。

“夫人。”瞧正妻起身欲走,男子脱口而出,触及对方清冷眼神,脸上涌起不自然的潮红,奚奚艾艾:“我,我。”

他终于要坦白了,崔氏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男人:“何事?”

徐万里神情尴尬,沉默几息,终于吞吞吐吐地将与那猎女苟且之事说完,最后道:“夫人,对不住,我,喝多了。”

所有的背诺违约都有无数的理由,且看你与她,还有多少好日子。崔氏脸上并无多余的情绪,也不告诉他那女子的真实来历,只冷声道:“你既占了人家的身子,便抬进府来吧。”

转身走向宫门,长长的身影拉在地面,孤独却稳健:时光漫漫,昔日同伴渐走渐远,如今连丈夫也终成陌路,但,那又如何?

从九岁被父亲送往洛京为质,她便知晓,这一生只有自己,其余的,全是缘到便聚,缘尽便散。

身后亲卫跟上,留下男子不可置信地发呆:如此顺利就过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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