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冷老夫人与冷栖冷桓正在商讨些什么,冷清许冷清颢等人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冷清露沉思片刻,起身款步走至冷老夫人面前,低头行礼:“祖母,我些有随礼要赠予二妹,先行移步,请祖母容谅。”
冷老夫人一滞,自冷清霜出事后便与冷清露再无交集,今日冷清露怎会突然前去添妆?
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允了。
冷清露领着几个丫鬟出了门,待走了有一路,落樱面色忐忑,询问道:“小姐,可我们手上没带随礼。要不,奴婢先去雅文苑取……”
“不必。”冷清露打断。
落樱一愣,四人一齐看向冷清露,只听她道,“是我有话要对她说。”
落樱定定地点了点头。
行至偏院,每个下人都笑脸相迎,梁上挂满了红布,好似真的热闹非凡。
冷清露扬唇一笑,正要踏入屋内,而后余光瞥见一人,紧紧盯着这头的动静。冷清露心底一动,她听柳嬷嬷提起过,好似是她带回府里的小丫鬟,名叫小菊。
冷清露停下脚步,对身后四人吩咐道:“今日二妹大婚,我有些体己话与她说,你们不便进来,都在外头候着吧。”
众人领命,冷清露再次跨入门内。此次小菊似有些按耐不住,想跟上来,却被冷清露一个眼神止住了。
小菊眼见自己被发现,何况门外还有四个丫鬟守着,也不好偷听,低着眉退下了。
待步入房内,佟溥慧与陈如愿还未走,正与冷清霜谈得正欢喜,冷清霜见她来了,面色微僵,但还是点头唤道:“长姐。”
冷清露微微颔首,转而笑道:“今日是二妹大喜的日子,我身为长姐,便提前与你道一声恭喜了。”
“能让长姐记挂,是霜儿的福气。”冷清霜笑着应了。
她们虽说着话,面上装得多么姊妹情深,实则毫无感情,而屋内还有旁人在,不便表现出来。
陈如愿亦是深闺里养大的小姐,通晓后宅之事,自然品得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没再多言。
佟溥慧是个直肠子,见她二人这般,朗声道:“你们姊妹两个可是血亲,何必这么生疏呢?感情是我与如愿碍着你们叙旧了,我们这就退下。你们啊,慢慢唠!”说着,便拉着陈如愿走了。
陈如愿晓得婆婆的性子,不便劝阻,便朝冷清露使了个眼色,而后随着佟溥慧快步离去。
夏日的夜,草丛内虫鸣不止,萤火摇曳。下人们都絮絮叨叨的讨论着今日大婚之事。
惟有屋内煞是宁静,仿若隔绝了万事万物,乃是人间的另一处天地。
“冷清露,你今日前来,是为了羞辱我吗?”冷清霜直接开口,冷笑不绝。
“妹妹这是哪儿话。”冷清露佯装不知,“我羞辱你作甚?”
“羞辱我嫁到商户之家,无法像你一般做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抑或是做王妃。”冷清霜面色不忿。
“是,我与你不同,身份有云泥之别。我在你们冷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可以被你们任意驱使。可我到了乌家,却是名副其实的少夫人,掌管城内各处商铺。”
冷清霜笑着笑着,眼底含泪,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可笑。
“也对,你堂堂冷大小姐,今日应当是来狠狠嘲笑我的,觉得我往日的举动煞是可笑。是不是?”
“你说话不必如此刻薄。”面对冷清霜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冷清露依旧很是平静,没有一丝愠怒。
她褪下手镯,递与冷清霜,道:“今日你成婚,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准备随礼,这个镯子,就权当我一片心意吧。”
冷清露此刻神情淡定,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之事,冷清霜心底狠狠一震。
见她迟迟不动作,冷清露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便走上前将镯子塞到她手中。
冷清霜感受到镯子的温度,冰冷冷的,如她此刻的心一般,但却存了几分冷清露的温度。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笑。
这么多年,她争得是什么,博得是什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冷清露根本没把她当成对手,在她眼里她根本用不着争什么、博什么。
她获得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反观她呢?像一个跳梁小丑般,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她娘被家族处死,哥哥被发卖至今下落不明,宗姑姑没了,自幼陪伴的宗玥走了,她如今还剩什么呢?
她早已孑然一人。
乃至成婚之日,也只有伯母嫂子是因着礼法、名声才来添妆,而真心来看她的,却只有冷清露。
冷清露看出她的动容,乘胜追击道:“成了婚,就算作别家妇了。到了乌家,好好过日子吧。”
冷清霜觉得眼眶模糊。
“乌宄不是善类,你自己小心。”
“谁要你提醒了?”冷清霜嘴硬道。
“既然决定放下,就彻底些。”冷清露直视她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冷清霜才哽咽道:“我晓得了。”
恰是此时,小菊推门而入,对二人行礼,道:“大小姐,二小姐,时辰到了,二小姐该去皓月堂了。”
冷清露知道自己不便多待,先行退下。
待冷清露走后,冷清霜侧过头瞧瞧拭泪,小菊冷眼静看,随即忍不住出声:“二小姐,您莫非被动容了?”
“她说的不错,我如今回头,还来得及。”冷清霜答道。
小菊心底不悦,面上还是稳住了,低声提醒:“您可别忘了刘氏。”
小菊面色阴鸷,不似平常单纯可欺。
冷清霜心中一惊:“我自不敢忘,我姨娘的下场,是他们冷家一手造成的……”
“那便好,还望小姐能一直记着。”小菊周身的气场有些骇人。
冷清霜也是今日才得知,小菊是刘姨娘的表妹,故是她的表姨。她也并非只有十来岁,而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只不过她的身体永远停留在十来岁的模样,故此外人都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
柳嬷嬷大抵也是如此,才收她入府。
所以,小菊之前对她所做之事以及她的态度,都是对她的考验。
哦,不。如今不当唤她小菊,应当叫她——黄东篱。
“黄姨,你可知,我哥哥如今究竟在何处?”冷清霜鼓起勇气问道。
黄东篱顿了顿,才道:“我来京时曾打探过,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几个月前,有人说起京城最偏远的庄子里死了个人,长相肖似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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