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久昔的任务更重,事实上,难的是戗画。
一大一小的人儿在对峙着,戗画这次没有松口,直到许枋悻悻地坐回地席上,她才收回冷泠泠的目光。
久昔寻空瞄了二人一眼,看到又乖乖坐回去的许枋,松了一口气,往日她一天不下十次地起身,捉猴似的去捉许枋。
许桢貌似写到一个复杂的字,写了几遍都不好看,脸绉得跟小老太似的,她转过头:“小姨教我写字。”
久昔回过头来,伸出右手去捏住许桢的手,笔在许桢手里,又在纸上慢慢勾勒出字的笔画,写字时的感受很重要,领悟就在那么一瞬间。
一个飞逸的“翔”字跃然纸上,字本身并不繁杂,可那一竖撇的着力和两字“习”的比例都十分考究,稍有不恰,就像拐了翅的鹰,再飞不起来了。
许枋抻出脑袋,偷师似的十分专注地看着她们二人,自己手里的笔在白宣上笔走龙蛇。
似乎是看到姐姐写出了好看的字来,他目光一亮,也忽地生出了上进心,扭头也不说话,攥个小拳头就去扯戗画衣袖,一下又一下。
戗画冰雕似的坐着,岿然不动。
“弟弟想让画小姨教写字!”许桢为亲弟仗义执言。
许枋仰着脸,满目期待地盯着戗画。
久昔先稍一愣,想到戗画不喜和人亲近,况且许枋又是左利手,不好教学,正想让戗画写个字给许枋临摹便是,意料之外的事却发生了。
许枋一招连挪带蹭,已经贴到戗画跟前,自己找个好位置,坐到戗画盘着的半莲腿上。
戗画上身往起退了退,左手依旧搭在蜷起的左腿上,没有别的动作已是她极致容忍的体现。
许桢露出狡黠的笑齿,好似在饶有兴致地看戏。
久昔微启着唇,欲言不言的样子,一面怕戗画生气,一面又想看许枋去靠近。
片刻没有动静,许枋偏过头,戗画的手就在他的小脸左侧不远,他不客气地去搬动贵手放到自己的左手上,等待落笔。
戗画本来想抽回手,可许枋毕竟是孩子,力气也不大,软软糯糯的小手撒娇似的来请动她,倒不好教她直了了地甩开。
熬不过许枋的软磨硬泡,不过一个字而已,戗画于是提起手,写罢。
“戗画也能左手写字?”久昔忽稀奇道。
“嗯。”
戗画略声一应,她倒不是左利手,而曾有想,在关键时候,左手也能像右手一般灵活。
字迹苍劲有力,提勾似刀,带着锋利感,单从字上便看不出下笔者竟为一女子,而且是年纪轻轻的姑娘。
“坐过去写。”
戗画只领着许枋写了一个字,便催他起开。
许枋闷不吭声,忽地小腿蹬地,往后一梭,仰进戗画怀里,又像不满足似的往里钻了钻,想让她再多教两个字。
戗画愣住了,她从没这样抱过孩子,连卫澜都没有过。
小孩也并不是什么能威胁她的人物,可是太近了,她还不大习惯。
戗画仍旧冰雕也似的坐着,只是脸上刻出了不知所措的模样。
许桢在旁边偷笑,久昔看够了热闹,心里仍是打鼓,忙伸长手,把许枋从戗画怀里捞出来:“枋儿,不得胡闹,今日必须把一页识完。”
她一边训话,一边偷瞄戗画的脸色。
戗画慢慢坐直上身,面上并无不悦。
久昔暗自松了口气。
帐中又回归平静,许桢的叙问声,久昔的讲解声,孩子提笔落字纸上的“沙沙”声,在军营中显出别样的宁静。
帐门外,支着一方凉布棚子,棚荫下摆着一副矮桌矮凳,有简单茶水,于青雷打不动地在守此处,又多一个同伴,成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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