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后颈弯挑着,后背的伤痕从若隐若现到完全袒露,先一道恶兽咧嘴般的大刀口,胡医仙再有救命的本事,也没法子完全去除治疗留下的痕迹。
而更糟乱的,是大刀口的周围,她皎白的背上,那些细碎的,柳条似的,一道一道交杂着的长痕,它们或深或浅,也许不是因为受伤时有轻有重,而只是伤口的愈合有所差别而已。
衣袍掉落至地上,腰下是在军营时受的新伤,已经痊愈,而要它像从前一般平复,只能再一次用时间来沉淀了。
戗画迈进浴桶中,她没觉得哪里疼,而觉得这些伤教她再无所谓疼。
数日之后,沂州粮困暂解,城内百姓关系相较和缓。
尤老爷的银钱,终是收回得零零星星,可戗画是个会赚钱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会在两年内还清老爷子的钱。
戗画和尤匀一样,不大愿意回尤家,终日听尤老爷子的念叨。
更何况,还有尤珝那样一个唠神般的存在。
时至清明,阴雨绵绵,似无期。
毕夷天已经出门五日,本以为应在归路上了,而戗画却忽然收到其人从靖州加急传回来的一封书信。
何老爷子,去了。
收到信时,尤匀听说靖州来信,也去了戗画书房中,闻讯后,人当时昏过去,被汤田扶回他自己屋中暂歇。
信上,毕夷天还有问,问是将何老爷子葬于靖州,还是棺回梧州安葬。
等尤匀缓神再过来,他以为,何老爷子就是不想客死他乡才回的靖州,现下自然应葬于靖州,他愿自往,前去守灵。
萧案生还记得那位是他赠书的何老爷子,上一次见,老人还似生龙活虎。
书房里,戗画一直紧着眉头,她有些说不出的难安,或许,她也打算亲自去看一看。
事情还未落定,卫澜拿着一只刚出锅,放了凉还余热的艾草糕,迈高了腿,跨进戗画的书房。
书房里,几人正闷声不响,空气像被凝成了水珠,一寸一寸地往下沉着,光线本就晦暗,从屋外照进来更显阴郁。
卫澜一进门,小而碎的脚步欢快地一路响至尤匀座边,踏散了这一屋子的沉寂。
他扯了扯尤匀的衣角:“一起去看爹爹。”
往日一有事,卫澜会先跑去戗画身边,这是难得的向戗画卖乖的机会。
听他说时,尤匀才忽想起今日是清明,该去祭一祭逝去的人。
得知恩师逝去的消息,又是清明这一特殊时候,尤匀心底凉意更甚。
他坐在椅中,把卫澜抱进怀里,小孩子身上独有的温度和柔软,能不知不觉地温暖和慰藉身边的人。
卫澜横坐在尤匀大腿上,小眼睛不住往书案后面的戗画身上瞟,想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十分惹怜。
除了对戗画,萧案生算是个十分会看脸色的人,他坐在尤匀对面,朝卫澜招了招手。
卫澜从尤匀身上翻下来,小步跑去萧案生怀里,萧案生笑着抱起他,有意无意地道:“我们叫戗画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卫澜又瞟一眼戗画。
书案后,戗画回了神,看向两人,也并未多说什么。
卫澜亮起一个小鬼灵精似的笑脸,扭头和萧案生把戏做完:“好。”
戗画本就是要去的,每年一日看望离开的人,她从未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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