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空讲的很有意思,有意思到我几乎以为他曾亲自去看过清明的场景。可事实上,他与我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我随师父走走走停停,他随老和尚常年住寺。这样看来他甚至该比我还不了解这些才对,可他总在这时侃侃而谈?
我坐在门口听他讲了很久很久,夕阳都被藏起,月亮挂上树梢。他主动停下对我说:“你该回去了。”之后不论我如何喊他,屋内的人都不再回应,打定主意要我下山。我站起身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理我。
我走下山道,想起当初被老和尚带回寺里的场景,不过当时是上山,这次是下山……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见我,明明之后的我们大概就要天各一方不知多久才能再见,这样的见面有何不可呢?
回到客栈的时候,钱掌柜大概看出了我的纠结,在我准备上楼的时候叫住了我“妄言小师傅”——大概是他看我从普陀寺出来,觉得我也是个和尚,就这么称呼我了。我其实很想和人聊些什么,但我该和这位并不了解我们无情道剑修的寻常百姓聊些什么: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无情道一定要入红尘,是想不通澄空不见我的理由,是没理解澄空着急送我走的原因,是我离开桃源村该是什么时候,……
可师父救人时曾说过,我们注定只能经过寻常人生命中很短的一段路,“既然无法常伴,不如从未同行”这样总好过后来追悔莫及。因此面对明显关心的钱掌柜,我也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无麻烦,然后就独身上了楼。刚坐下不多时,就有跑堂前来敲门:“小师傅,掌柜的让我来送饭,您看?”“进来吧”我拎起茶壶,看向进门的跑堂:“和钱掌柜说一声我无事,叫他不必在意。”跑堂边放下饭菜边应声:“好嘞~肯定帮小师傅把话带到。”
用过饭后我发现今天的月亮好像很圆,是师父说过适合练剑的晚上。提剑出鞘,我飞身冲出窗户直奔离村子不远的小山,那里今夜很漂亮,一切都在等我来的样子。站在山顶后我学着师父说的“正衣冠肃敛容”收剑平于肩,手腕下压剑尖低于肘,起手侧身向左刺出,收回时手肘抬起,剑尖略过头,然后反手一个旋身剑尖斜向上刺出,收剑后退,踩上山顶的乱石俯冲之下挑剑,绕剑两周接反手剑花背剑于身后。往日师父教授“龙吟”的画面言犹在耳,如今的月下舞剑却只剩一人,就如同哪位喜欢吟诗作赋的长辈提过的“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一般。
许多人对剑修仿佛带着天生的偏见,无论是杀夫证道还是此生一人一剑足以,仿佛我们只能在练剑或是杀人的路上奔波。但其实单论我见过的剑修就不是如此,师父平生爱美酒,爱美景,也爱美人,幼时他常看着我说“我们言言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子”会给我买很多的裙子,向许多姐姐请教为我梳发髻的方法;有位常年镇守边关的将军最喜欢看话本,每次一见到师父就拖着他讲上几个月的故事;还有位姐姐懂得天下的诗词,无论我问出什么她都能给予回答,在江南建学堂桃李满天下……
我想向他们一样有自己的坚持与执着,找到师父说的那条道——师傅说无情道最适合剑修,但也最难练,往往修此道者都倒在入世这一点上。“大约是天性凉薄之人才适合无情道,可这样的人又如何懂得入世与人相处,甚至将对他们的感情融入自己的道统”彼时我和师父正在那位姐姐的学堂中喝茶,她闻言瞧了师父一眼又为我添上茶水说:“言言喝茶,少听你师父胡说,他老酒鬼一个哪里知道什么。”师父并未反驳,当即笑笑岔开话题,问起我入世后想去做什么?我说还没想到,也许可以回去问问那个小和尚?毕竟师父常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二人看着我不语,只是继续着一些我不懂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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