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院房里住着,白天不敢出门,怕光。”
王炘意识到这就是师姐的病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师姐不仅是白天惧怕阳光不敢出门,自她年幼时被白万春带到焦镇,晚上也从没外出过,懂事后便在药园给师父照料药草,压根没见过外人。
“师姐不用这么拘束。”王炘笑道,“祭神前我先把法子教给你。”
“边,边走边教我。”江惜流歪着头走出医馆,脚步不停,看这急切的样子,显然很想把病症治好,却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师父给舍弃。
王炘叹了口气,赶忙提起背篓追过去:“师姐,差了,西阴山在西边。”
“没差,师父说,要去镇南的船湖祭神。”
“那也错了,你走的是东……”
“哦。”江惜流在十字岔口停下脚步,“对不起,我,我不分左右,不辩东西。”
“这怎么能行?你病好后出门该多不方便啊,来,我教你。这很简单,拿碗的是左手,拿筷的是……”王炘给她教道。
可话还没说完,江惜流就把平日端碗的右手举了起来:“这是左手!我记住了!”
“有的人是左撇子。”王炘赶紧给她说明,又道:“至于方向那就更好辨认了,太阳从东方升起,午时挂于南方,最后在西方落下,这与南方相对的自然就是北了。”
“那个,师弟。”
“你会啦?”
“我,我没见过太阳……”
王炘沉默了。
“你平时都是在哪获取知识的?”
“读小书。”
王炘只好耐心教她。江惜流头脑聪明,一学就会。
焦镇晚上的街市十分热闹。
江惜流头一次出门,看什么都新鲜。
有些人打扮奇特,不戴金银首饰,却在脖子上挂了个竹筒,江惜流想来里面一定装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
还有站在街上唱大戏的,周围有不少观众,江惜流想来他们肯定和自己一样没听懂在唱什么。
主人公把自己都给唱哭了,一定是悲情戏,可观众们都在哈哈大笑。
有个人更是听懵了,呆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抓起痒。
那动作,就像是身上长出了一根无形的线,一只手把线攥住往外一扯,手臂抻直了都没给扯出来,另一只手又迅速接住线往外一扯……不知道线有多么长,双手就这样一直交接拉扯着。
……
夜色下。
两个人影从北方走来。
其中一人手拄长棍,蹦蹦跳跳,歪在一侧的脑袋说着什么“魂”啊“魄”的。
看起来很是诡异。
把路边撒尿和泥的畸形小孩都给吓哭了,蹬着四条腿爬进了家。
“你脖子不累吗?”
王炘忍不住了,走到江惜流身后就要伸手给她矫正。
“啊!”
江惜流尖叫一声,把甘蔗一抛,窜了出去……
镇南二十里外的湖泊,形似帆船,便有了船湖这个名字。
王炘倒觉得更像是一只鞋。
不知为什么把祭神的地方换到了这,不过湖前也有一个供台。
这并不奇怪,世上有妖物蛰伏于险山恶水之地,人们又患有疾病,自古以来便有供奉神明祈求安康的习俗。
王炘在供台上搁好蜡烛,把公鸡绑在牛骨上,插进香炉,做完准备工作,便退到了江惜流身后。
只有这样,这个怕生的师姐才敢目视前方。
“师姐,开始吧。”王炘拔出横背腰后的利刀,警惕四方。
江惜流划破鸡脖,念起祭神咒语:“荡荡游魂,何处流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供台上红烛的火光顿时变作幽蓝。
“不要怕,继续念!”王炘注意到,前方的湖面开始翻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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