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蹲下与女孩平视,女孩脑后梳着两个揪揪,双唇干裂,皮肤暗淡,只是发黑眼圈内眼神明亮,瞳仁交接处如破碎冰缝,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蒋鸯浅浅在门外掠过,一句稀疏平常的陈述就算道别。
白布,白罩灯,白床单,睡满人的大通铺。
洛河盯着外面,凝神出神。
蒋鸯没听见脚步声,她拿着满手杂物回头,望向洛河的双眼略带嫌弃,不耐烦道:“在这伫着做什么,去做你自己的事。”
洛河抿唇,目光一一划过周围人,直到落在白乐身上。
她十分肯定那本书中绝对没有这一情节,康庆帝一生礼佛向善,尊贤容众,嘉善而矜不能。绝对不会以此私刑苛责下人。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洛河朝白乐走去,被擦得反光的地板倒映出自己面容,又被自己一脚踩碎。
白乐在清洗壁烛,壁烛嵌在墙壁上,须用镊子小心解开缠好金丝,擦洗后再按照特定轨迹缠绕上去,才能像莲花一样绽开。
只是白乐没有镊子,也不知道特定轨迹,只能跪在莲花前,任凭那片片刀花划破掌心。
洛河沉默地跪下,替她扶住莲花花瓣。
”你别管我,快去别处。“白乐没敢抬头,她小声嘘气,”林姑姑看见会责罚你的。“
洛河像是听不见,蹲在地上捏住金色莲花花瓣,周围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们。
整座宫殿挤满了人,却仿若空殿,谨言慎行,寂静无声。仅有偶尔传来门外鸟鸣和水洗麻布的声音,低气压笼罩一切。
“快走……”白乐骤然停住话头,手上动作慢了一拍。
洛河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有人在她身后停下。
“那边还有别的活没长眼睛吗?”竹条毫无征兆地落在背上,洛河倒吸一口凉气,疼痛麻痹大脑。
就算手臂疼得抬不起,她还是等白乐抽出手,才敢松开金色莲瓣。
“去对面帮忙,把房顶瓦片都查一遍,”
林姑姑伸手指向门外,洛河默下脸,顺从地向殿外走去。
天边已露出熹微晨光,如娟似水流淌在地上,她迎着光跨过门槛,那处罩尸布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摊黑红乌血。
蒋鸯扶着梯子,面无表情站在墙边,她看见是她,抬起的眉眼落下去,扶住梯子手松开,掀唇道。
“白乐朋友,蒋鸯。”
“洛河。”
洛河毫不在意地回道,她自己扶住摇晃着的木梯,咬牙三步登上,最后一步落在高处,她感到身下梯子异动,干脆一脚踢开趁机借力落在屋顶上。
身后尘埃飞扬,她回头果然见到木梯子重重砸下,扬起灰尘引得周围目光相向。
“好身手。”
蒋鸯侧身躲开落下木梯,没有起伏的音色评价道。
她说完,抬脚跨过地上仰躺着木梯,转身向室内走去。洛河瞪着她远去衣摆,心急道:“你倒是帮我捡一下啊。”
“等一下。”蒋鸯回道,洛河没办法只好暂时待在屋上,她转过身面对屋脊,抬头见到天边隐现浅月挂在脊上,如同素娥一枚遗落人间耳坠。
正中的隆起上雕刻着斑驳祥云纹饰,留下风雨侵蚀的痕迹,她伸手抚过,却意外没有蹭到泥水或灰,在纹饰下露出一角浅黄色纸张。
洛河俯身查看,她将它整片抽出。纸张巴掌大小,她将纸片翻过来,正面写着歪斜的几乎难以辨认字。
此地年久失修,而这张纸纸面崭新,她脑中闪过那块掩盖尸体的白布,难道是刚刚那人在屋脊上放的?似乎这有这个可能了。
纸张巴掌大小,一吹即落,她侧身借光阅读,依稀辨认出上面写了“人鬼临界,明离招魂。”
人鬼临界,光就招魂……
什么意思,为何放在这里?
她抓着瓦片的手渐渐收紧,将纸片塞进袖口,假装专注整理瓦片。
瓦片大多呈黑紫色,除了部分有裂痕和缺角,大部分都排列整齐,形状完整,她无需多做工作,只是不想下去,便在上面墨迹。
反正也没有梯子,她想下也下不去。
她破罐子摔破,干脆赖在上面,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纸片遗落。
“砰砰。”
她勾住檐边的脚掌被人拿东西砸了两下,她皱眉回头,看见一根细长的竹竿戳出来,正搭在自己腿间。
露出的竹竿细长结实,洛河以为是竹梯,等转过身来低头,却没看见另一半。
高达十二尺宫殿,与地面仅仅用一根细长竹竿连接,竹竿边上正站着蒋鸯,她双手前抱,抬眼看向她。
两人对视,蒋鸯先开口。
“梯子坏了。你将就下。”
这怎么将就?谁来告诉她这怎么将就,她穿进武侠小说了吗?她是不是得骑着雕飞下来才算完成任务?
洛河眨眼,她瞪着细竹竿,又瞪着蒋鸯,细竹竿没说话,蒋鸯也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在短暂的静默中,洛河试探将腿伸向竹竿,竹竿受到轻碰,唰得沿着檐边滑过,啪嗒摔在地上。
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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