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下午的第一节课,苏子有些心不在焉,偷偷的坐在A大近百人的大课堂里,蹭哲学课。因为心里有事儿,教授的话也就失去了吸引力。
苏子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终于,
“只是偶然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电话铃声响起,她等来了期盼已久的电话,迅速的接起来,俯下身,头埋在课桌边缘,手机放在课桌下:“喂?你好。”
对方的声音很男人、也很阳光:“美女,来吧。”
苏子爽利的回答:“OK,等着姐奥。”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线,教室里还是唏嘘声、口哨声、坏笑声……一哄而起。
苏子有些歉意,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悄悄的把手机静了音。
在教授还没有说下课但已经收拾教案的时候,苏子就急不可耐的、“嚯”的站起来,抓起手机,拎起包,甩在肩上,走起。
教授微笑着看着苏子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由座位及讲台,将要出门而去,淡淡的唤了声:“苏子。”
教授的声音不大,但苏子还是听到了。苏子一愣,望着教授浅笑吟吟的脸,疑惑的问:“教授,您叫我?”
教授从一叠教案中拿出一本书递给苏子:“代我问候苏院长生日快乐。”
教授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引得苏子内心波涛汹涌,但她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微笑说:“好,那我代老苏谢谢您了。”
说完,苏子趋步向前,礼貌的接过书,转过身,无视了教授的浅笑,风一样冲出了教室。
苏子一手拿着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陷入沉思:我只是来蹭个课而已。你说是不是巧了?怎么着?这个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的女人,跟老苏认识?怎么没有听老苏说起过?
苏子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书,《资治通鉴》几个大字直击灵魂般,击打着她的脑门。苏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苏子的眼前是家里、书房、书柜最上面那一排,同样字体、颜色、图案装帧的系列书。它和它们,会有什么交集吗?它和它们,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如果,万一,这些书都来自于这同一个女人,那么她跟老苏应该很熟吧?她能在超过百人的大教室里叫出我苏子的名字,而且,我是来这里蹭课的好嘛。而且,今天才上了这第一节课而已。如此看来,她跟老苏真的很熟。同时,她也应该知道我苏子的存在。要不然,她不可能那么自然的唤着我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她啊!
与老苏熟识到什么程度呢?同学?朋友?旧情人(如果是,估计还是藕断丝连的那种)?
苏子掂了掂书: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随即摇了摇头,安慰自己:只是一本书而已。
“只是偶然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手机铃声不期然的响起,苏子接起:“喂,你好。”
“大宝,是奶奶。我和爷爷、姑姑已经从家里出来了,半个小时吧,就到你们家了。”奶奶吕清说。
苏子不忘叮嘱奶奶:“好的,注意安全。”
奶奶吕清说:“会的,会的。”
姑姑苏云菲在电话里问:“大宝,蛋糕买了没?”
苏子:“买了,我这就去取。”
姑姑苏云菲说:“那好,注意安全啊,挂了啊。”
苏子应着好。
奶奶吕清嘀咕了一句:“你说这丘妮,还真是啥也指望不上。”
姑姑苏云菲说:“估计大宝也是顺路。何况,我嫂子也确实是忙。”
奶奶吕清跟了句:“我就发现了,全世界属她忙。”
语气中有责备,有怨怼,有婆媳之间不可调和的、或多或少的那份拧巴。
苏云菲但笑不语。
爷爷苏毅用鼻子“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因为车里不仅仅有女儿苏云菲在,还有女婿康城和他们的双胞胎儿子在,同时,也因为老伴吕清对儿媳丘妮一直都是不看好的存在。
挂断电话,苏子有一瞬的茫然。
“只是偶然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电话响起,苏子下意识的接起来:“喂,你好。”
对方的声音很男人、很阳光:“大哥,就是蜗牛也应该到了。”
苏子“哈哈”大笑,什么都没有说挂断了电话。
苏子一只脚刚跨进上岛咖啡店的门,一个很男人、很阳光的声音及时响起:“大哥,踩着祥云来的吧?”
苏子笑呵呵的说:“我呀,踩着筋斗云来的,一个筋斗翻过了头,又翻回来的。”
“怪我的招牌太小啰,入不了你的火眼金睛?”
苏子哈哈大笑:“蛋糕,拿来。”
“说谁呢?还蛋糕?”
“奶油的。”
“切,还奶油?有这么奶油的大汉?”说完,夸张的秀了秀胳膊上的肌肉。
苏子又是哈哈大笑,丢了一句:“走了。”拎着车钥匙走出门去,“奶油大汉”拎着蛋糕送了出来:“说真的,苏子,你没事儿吧?”
苏子顿住脚步,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若有所思的说:“我能有什么事儿?”
男人看着苏子:“你笑起来特空洞。”
苏子漫不经心的说:“有吗?”利落的打开车门坐进去。
男人打开车子的后门,把蛋糕盒子小心的放进去,关上车门,摆了摆手:“注意安全。”
苏子没有应答,驾车扬长而去。
望着苏子的车远去,尚岛有些犹豫,要不要关切一下苏子的心情?尚岛太了解苏子了,他们不仅是小学同学,初中、高中的七年时光里,尚岛都是在苏子的学习室里度过的。如果不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如果不是没有工作的母亲开了这间上岛咖啡店,他也不会在高考结束之后,过着这么励志的“打工”生活。
尚岛看着苏子的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拨通了钱加蓓的电话。
他和钱加蓓是苏子共同的同学加好友,只是他和钱加蓓不同的是,他极其缺钱,而钱加蓓正如她的父母给她取的名字一样,不仅有钱,而且加倍。
尚岛放柔声线:“蓓,我是岛。”
钱加蓓在美容院做头发,正在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等待着满头的染发剂上色:“大哥,麻烦你,请叫我钱。”
尚岛挠挠头,傻笑:“钱。”
刚说了一个“钱”字,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卡了一会儿壳儿,才想起来是因为苏子刚刚来过。
尚岛试探着问:“你最近给苏子打过电话没?”
钱加蓓慢悠悠的问:“没打。苏子怎么了?”
尚岛跟了一句:“你打她电话不就知道了。”
尚岛的不紧不慢、不温不火,钱加蓓就有些恼:“就烦你这种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欲盖弥彰的样儿。切,尚岛,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这种人,累死你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儿。”
“啪”,钱加蓓利落的挂断电话。
钱加蓓是多了解苏子的一个人啊,她不跟你说的事儿根本就不算事儿,根本就不需要你知道,除非天塌下来。话又说回来,如果天塌下来,苏子会哭吗?!好像不会吧!
钱加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脸的胶原蛋白以及被自己修饰得有些夸张的眉眼,挑了挑眉毛,心里叹道:苏子的世界不会坍塌,我的生活已经被风流成性的老爹搞的天昏地暗了。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都不知道到哪个庙烧香拜佛去,哪管得了苏子的死活。哎!生活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苏子的家,位于A市A区的丽景花园小区,小区地段不错,环境也不错。而且人车分流,封闭式管理。苏家是有地下车位的,而苏子偏偏不喜欢地下停车场的阴暗,每次都是率性的在小区外南门的公共停车场随便找个车位一停了之。
由于苏子一路耽搁,南门停车场已经没有车位可停,苏子心不在焉的绕小区搜索了两圈,才在北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停下。
如果你出门习惯了左走,偶然向右,那不是新奇,而是别扭。苏子就是。从北门走进来,感觉路都没有从南门进来的宽敞。事实上,没有什么区别,影响她的可能还有心情吧。
走着走着,眼前的情景让苏子一下子就呆住了:小广场上,一个年轻男子一身奶白色休闲装,左手拿个小桶,右手伸进桶里,一扬手,谷粒在傍晚的余晖中闪着金光、划着优美的弧线撒落在地,一群鸽子盘旋于半空,就那样优雅的翩然而降,不疾不徐的迈着谦然的脚步,“咕咕”的叫着,捡食着地上的谷粒。
年轻男子看看鸽子们吃的正欢,拎着桶向一个院子走去,苏子的目光追随着年轻人的身影,直到他进了屋门。苏子像被施了魔法般不由自主的追随着男子修长的背影,更确切地说是毫不犹豫、身不由己。
来到院子,这是这个小区一楼住户都会拥有的花园,而这个近40平米的花园却真的与众不同,满园的虞美人,白色的淡粉色的红粉色的红色的,开的热情洋溢、如火如荼,妩媚而妖娆。就在这一片“花海”里,有一把大大的红色遮阳伞,伞下是白色的一桌二椅。
苏子推开栅栏门,顺着红砖甬道向前走,推开那扇未知的门,她甚至都忘了“进入陌生人的家,应该先敲门得到主人的许可才可以进去”这一基本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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