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边作片段停留,伸手点了点置放床头的香薰盒,才动身离开。
出帐时天色微亮,早起的贝都因人已架起烟火,变色的目光冰冷夹带敌意地扫过被守卫拦在帐外的纳布一姆,他依旧是那副懒散不羁的架势,环着双臂,扬着下巴,深刻的五官舒展着与之不屑的笑容。
尼布拢了拢身上的大袍,平淡的语气纵而威胁。“说你该说的。”
纳布一姆眼神示意他身旁一左一右的守卫。“就这样?你确定不借一步说话?”
尼布默许,推了萨尔塔的跟随,吩咐他继续坚守帐外,便随纳布一姆领着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你难道不好奇我明明从未见过你,又为什么要主动找上门吗?”
尼布无心与他多嘴,开门见山。“耶利米告诉本王,根治塞米拉米斯失忆的怪病,只能找到她的母族‘弋兹帕特’,而要找到弋兹帕特族的关键就是你。”
“耶利米?”纳布一姆脸上神色并无意外,他仿佛早就知晓,看似随和的笑容始终浸润不了深阔冷漠的眉眼。“就是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无所不能的犹太第一先知?”
尼布不满他总是这般大言不惭,对神明不敬。
纳布一姆不管他脸色多难看,自顾兴致地问。“她怎么失忆了?”
“她不记得包括本王在内的所有人和事。”
纳布一姆神情微微一怔,尔后调侃道。“那不挺好嘛?反正都是些不好的记忆,忘就忘了。”
迎着他杀人的眼神,他又戏谑道。“耶利米那么有本事,既能让人起死回生,又为什么不能医治她的怪病?”他挑眼讽刺地看着哑口无言的他,随即拿出一条项链。
当尼布看见链条上挂着的和他身上那颗一模一样的蓝色石头时,满目震惊,他第一反应就是握紧了腰间的皮袋,耶利米归还后,他就一直不离身地收藏着。
“你到底知道多少?你怎么会有这滴泪?”东西还在,他的眼神由惊转怒,伸手去拿,纳布一姆却及时收了手。
“别抢,这可不是塞米拉米斯的,而是她母亲的。”
“她母亲?”
“对,你不是一直在帮她找母亲吗?就在这里,耶利米应该告诉过你,她们母女流下这滴眼泪意味着什么。”
死亡。
尼布快速回想了一遍耶利米的话,塞米拉米斯倒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画面又让他心底的恐惧生出寸寸寒意。
“她知道她母亲已经不在世了吗?”
纳布一姆一声嗤笑。“她直到死都没能离开巴比伦,你觉得呢?”
“所有的事你都一清二楚,你是弋兹帕特人?”
“不是。”纳布一姆一脸坦然。“我只是受人所托,代为照管她的族人。”
“谁?”
“珂莉斯,塞米拉米斯的生母,弋兹帕特最后一任族长。”
“耶利米说弋兹帕特于百年前隐迹,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
“弋兹帕特世代游居沙漠,贝都因也是,只有埃吉贝不是,我来自贝都因,埃吉贝由我祖父在乌鲁克创立,我从父亲手里接过埃吉贝不久之后就遇到了珂莉斯,是她亲自把整个弋兹帕特托付与我。”他回身抬手随意指着远处的几个忙碌的身影。“那个正在喂骆驼的男人是弋兹帕特族人,那个做饭的老妇人也是弋兹帕特族人,还有他、她、他们……都是塞米拉米斯的族人。”
蛰伏天边的一绺白光被朝霞燃尽,在他们谈话间已经占据半壁天空。放下手,他看向身边的男人,男人拥有令人惊叹的相貌,就是身为同性的他也会被这样一张脸惊艳,不仅位高权重,还骁勇善战,要说合适,他绝对是塞米拉米斯的不二之选,只可惜珂莉斯毕生所愿就是不希望塞米拉米斯再踏入王室,只盼她能够择一平凡之人相爱相伴。
“不管是你从耶利米那里道听途说的,还是弋兹帕特族,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只要能救她,本王可以允诺你任何条件。”
“把她留下,留在埃吉贝,我可以保证她一生无虞。”
尼布微怔,他料想纳布一姆对塞米拉米斯会有所图谋,却没想到他这样直截了当。“她是本王的王妃。”他咬牙强调,很是光火。
纳布一姆笑得讽刺。“你们之间没有婚约,就在他被你强行带去巴比伦时,她身上还背负着和埃及王室的临时婚约,再说了,你的王妃不是另有其人嘛?”
“纳布一姆,本王的那一箭没有直接取你性命,是因为你对本王还有用。”
“我也实话告诉你,她的失忆之症无药可治,你别把她囚禁在你那一方城池,她不属于你,永远都不会。”
“别逼本王现在就杀了你,不管你埃吉贝有多了不起,本王都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纳布一姆无意两人之间隐秘的“战火”,将手里的项链小心翼翼放回左侧的腰袋,又无比爱惜地拍了拍。“你以为真是那犹太先知救回塞米拉米斯一命?”
“是珂莉斯,是她早有预料塞米拉米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更是她告知了耶利米,她和塞米拉米斯眼泪的秘密,以及能救塞米拉米斯死而复生的方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做过什么,你希望她不再牵挂旧人往事,满心满眼只有你一人,你想她完完全全只属于你。可是尼布甲尼撒,忘记你,忘记以前,才是她以后唯一的生路,毕竟你是有多不想让她知道,她一直苦心寻找的姐姐曼丽坎木,就被你囚禁在巴比伦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让她不得相见……”
他正说着,眼角迅速擦过一道银光,带着骇人的寒意紧抵他的喉咙,面前,是被他成功激怒的尼布的俊脸。
“你敢在本王身边安插眼线。”尼布手握短剑,锋利的剑刃离纳布一姆的皮肤只有分毫之隔。
纳布一姆眼神坦荡不惧。“我可不敢拿我族人的性命儿戏。”
“你究竟还知道多少?”
“我还知道你囚禁曼丽坎木,留她一命,是想在对塞米拉米斯束手无策之时,用曼丽坎木的命相要挟,逼她只能选择留在你的身边。”
纳布一姆完全能看明白,他确实是把塞米拉米斯放在了他心上最柔软最重要的位置,可惜,只可惜……
“塞米拉米斯虽然不笨,但终究是久居深宫没什么城府,又怎么能和你这种玩惯了人心和手段,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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