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渡身上很痛,腿脚有些麻,浅浅扶着他站起来,他有些瘸,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

好红的一片。

这里面躺着,很难说这是一个什么东西。除了浸泡在血浆里的头发,他几乎看不出来浑身哪里是哪里。他赶忙将浅浅推开,让她别再往前,这孩子也很乖。

“这是什么东西?”

“你需要冷静。”天伽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一摊血红里透着白的肉,那个是,东方一白。

虽然有点恶心,但是在鬼界见到的恶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毕竟能入鬼界的怨灵里,很大一部分都是死得及其惨烈的,而且有些需要他们亲自修复,所以他也习惯了。

但是李不渡实在受不了这种视觉冲击,他上下嘴唇疯狂的打着颤,几次想要说话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嗯,我知道很难接受,但是,这肯定就是师弟了。”

李不渡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他。

“总之,我应该还有办法,你把他装起来,跟我们去鬼界。”

李不渡语塞了一下,他完全难以相信这一滩肉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天伽和墨琴的语气让他不敢不信,不能不信。又或者说,他只是不想相信罢了。东方究竟要做什么,他到今天也没明白。

“我们在鬼界来去自如,你们得等到半夜。再次之前,先把你身边的孩子处理完吧。”墨琴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王浅浅身上飘,李不渡有些呆滞,并没有意识到她究竟在说什么。浅浅眼神中显现出一种无比坚定的光:“我不走!我要跟着你们!”

“这小鬼。”墨琴嗤笑一声,背过身去,踢着地走了几步,忽然用猛的转过身来,按住浅浅的肩膀:“你说真的?”

这动作把在场其他清醒着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唯独浅浅重重的地点了两下头。

“你干什么?”天伽悚然。

“我决定了!我要收她为徒!”墨琴一笑,一如二八少女,眉眼弯弯,月牙样的。

“你疯了?”天伽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你就不怕…”

墨琴有些没心没肺抢白道:“你还是看不起咱们鬼道中人呐。”

李不渡觉得他们二人太吵,此刻他是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做,叹了口气,道:“告诉我晚上从哪里去鬼界,别的事情我暂时不想管了。”

余下的是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天伽开口:“半夜三更,禧年塔下,找到平时没有的房子,带着你师父走进去,等过一个时辰再开门,我和墨琴等会给你俩上个护诀,你,多保重……”天伽看李不渡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紧,也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去多说什么。

李不渡感激的眼神都没给一个,惹得墨琴不太高兴。

他忍着恶心把血肉模糊的东方用竹席包好,缓缓出门去。停了一会,又回头顺手拔走二人的配剑。

范行舟微微睁眼,浑身像是被拆散又重装过一般,到处都是撕裂的疼痛,视线里只有身前站着两高一矮三道影子,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模模糊糊记不太真切,只记得自己和人打了架,他眼神迅速看了一眼院子,内心一阵心疼,他的角楼啊,他的假山啊,他的名贵花木,到底是谁干的?天杀的,看他明日不把这座城翻个底朝天。

忽然,那小小的影子朝自己走过来。

月光下他稍微看清了那孩子的脸,有些眼熟。

“你是谁啊,你是浅浅?好孩子,快帮帮爹,来扶扶爹。”范行舟切换出一副慈爱父亲的面容,半是哄半是求。

浅浅纹丝不动。

“这孩子,长得像我……”他压起身上的疼痛,抬起手,在浅浅额头上轻轻抚摸道:“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你都这么大了,时间真是过得快啊。”

“扶不动爹也没关系,去帮爹叫个人,啊,好不好?”

浅浅依然无动于衷。

“爹,你对不住我,也对不住我娘,差一点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了。”

范行舟的倏地瞪大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己的腹部,插着一把断剑,衣衫早就殷红一片,他这才意识到空气中有种浓烈的血腥味。

“爹爹,妈妈很想见你,所以我们一起去下面团聚吧。”

范行舟觉得自己的双眼逐渐模糊,记忆中那个初为人妇的少女眼肿满是不舍,他握起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去建功立业,等我回来接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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