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公主,恕罪了!”
宦官言辞有礼,手脚却粗鲁,三两下解开公主身上擒绑的粗绳后,左边一推,右边一攘,穿着白绢衣的沈兮诺就被贯出宫门,一踉跄摔在稀泥坑中。
曾经的天皇贵胄一身是泥,身后的宫门却缓缓关闭,内里的宦官和士卒面无表情,冷漠似冰。
砰!宫门最终紧紧闭上,不留一丝缝隙。
明珠公主,被逐出宫。
宫门本就是皇宫和市井的最后一道隔开,里面是天生尊贵,外面则是低贱粗衣。
待横眉冷眼的宦官消失,周围的市井小民缓缓围上来,对着沈兮诺指指点点。
“她就是明珠公主……”
“什么公主,她是妖孽,呸!”
人离得远远的,唾沫星子却要把垂头坐在地上的沈兮诺淹没了。
这位从皇宫里出来的公主面对羞辱却迟迟无反应,一头秀丽的长发将她的脸遮掩,看不出表情。
有一两地皮之徒借了她身后告示的胆儿,试着推攘了公主的肩头。
公主终于抬起头,倒把周围的人惊退了几步。
只见她满面黑痕,墨写的笔划在白净的面庞蔓延,突兀了一双呆滞的眼眸,炽炽地吓人。
公主无神地望着宫墙上贴的告示,似懂非懂。
告示朱笔黄底,大诏天下:“天有异象,妖孽滋生,明珠晦暗,以逐敬天。”
字字写的是自己,但这位明珠公主却丝毫不知的样子,只是痴痴地出神,嘴巴不合,顺着流下一串涎水来。
“竟是个傻的。”乌合之众中紧张的气氛突然放松了,面对比自己更弱的人,人们的眼神里有了戏谑。
天上星星般的人物跌到比自己更低的位置,隐秘的快意在发酵,包围圈渐紧,有人踢了她一脚。
明珠公主骨碌碌滚到宫墙根,在痴傻中她也感到了外部的恶意,下意识蜷缩起来。
人群中总有不忍,有位提菜篮的大姐若有似无地嘀咕了一句:
“先前还供着跟神似的,现在就踢狗一样踢人了。”
这句低声唠唠精准钻进踢人者的耳朵,引发了他吹胡子瞪眼的脸部变化。
“以前那是妖孽欺骗,我瞎了眼,这妖女梦中预言我大昭国要亡国,意图谋逆,当然人人得以诛之!”
他说得理直气壮,周围人听得正气凛然。
“对,人人得以诛之!”
眼看应和声如水涨船高越来越响,提篮大姐也惶然了,她躬着退后挤了出去,离这群人远远的。
明珠公主的脑中混沌一片,如同一只未和世界建立联系的小兽,浑然不觉人们黑黑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
有风呼来,那是一张毫无不留情的巴掌,厚实庄稼人的手,壮实硬茧,打向公主的小脸。
啪!沈兮诺被扇倒了,脸上的火辣辣地痛感传来,她一手撑地,一手捂脸,凭着不想被伤害的直觉,茫然地一点一点向人少的地方挪去。
但是路被堵住,第一个巴掌打响了,昭国人民的怒气就有了发泄之处,拳脚相加就是自然之事。
啊地一声惨叫传出,伴随骨头明显的断裂声。
但声音却不是沈兮诺发出的,壮实的庄稼汉倒在地上,握住自己歪向非人角度的肘关节,惊恐地大叫。
人们哗然退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兮诺。
这位被逐出宫贬为平民的公主此时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她浑浊的眼神突然清明,像变了一个人,站起来握着双拳呈预警姿势,皱眉冷静打量着四周。刚刚这位弱不禁风的公主突然暴起,将常年拉犁的牛老汉的胳膊生生扭断!
这种情况,人们只能理解为非人的力量在作祟。
“妖女……妖女杀人了!”
一人开叫,全场混乱。
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这些人个个争着向前,但如果面对的是从小听到的故事里吃人吸血的妖怪……
刚才围住沈兮诺的人们这下就个个向四周逃去,突然之间,宫墙根下就留下了沈兮诺和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庄稼汉。
奇怪的是,这突而恨起,忽而祸散的整个过程,不管是沈兮诺被打,还是打人,在皇宫门外天子脚下,竟没一个官兵来管。
沈兮诺放下了警戒姿势,环视了四周,石板路,木梁架,各处都是古房雕镂,那妄图击打自己的男人穿着粗布麻衫,布鞋被踢到了一角。
她上前,对庄稼汉开口道:“忍住,会有点痛。”
沈兮诺按住叫得像杀猪般的汉子,右手将汉子扭曲的手肘一扭一扳,汉子的胳膊就回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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