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扬从后堂来到前店,一眼就看到索河玛站在她和那名叫做耽晖的绣娘合绣的作品前,沈师爷和石唢一左一右侍立在旁。此时的他面容冷肃,不知怎的,让人感觉他周身散发出一种莫名的萧索、孤寂之感。

杨清扬走上前施礼:“大人安康!”

索河玛转身看是杨清扬,淡淡点头:“这幅画端的不错!不过乍看之下心境荒凉,顿觉前路茫茫!”

杨清扬默然片刻答道:“这幅画确给了我意外之喜!近年来我的绣风趋于成熟、囿于沉静,又一味追求精致,不知不觉间失却了凌厉和视觉冲撞,耽晖的绣技虽不纯熟,但胜在用色大胆,且很有针锋,寥寥数针便给这幅绣画平添了无尽的荒凉意境,您看!这一处……还有这一处,真是神来之笔啊!将归处茫茫无所踪表达的淋漓尽致!配上我工谨的绣风,恰恰就把‘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那种意境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来了!”

杨清扬思忖片刻,接着又说:“大人不必心境荒凉!人生本就来无踪去无迹,踏实走好当下每一步,不以势强而凌弱,不以趋利而害义,人生自然圆满!”

索河玛听杨清扬如此说,一颗对现实无力和失望的浮躁之心莫名安定了,深沉的眼眸顿时亮了:“杨娘子话中暗藏机锋,对世事的见识卓绝,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凌然大气愧煞吾辈!”

索河玛看了看四周,又道:“店铺中人来人往过于嘈杂,杨娘子不请本官去内堂坐坐?我很好奇这些精美的绣面是怎么样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杨清扬环视店铺,离他们二三丈远处伍氏正在给两个女客官介绍绣品,申时已过,原本到就了打烊时分,哪来嘈杂?但既然索河玛想去后堂,她也不便拦着,遂耐着性子邀请道:“大人光临鄙店,真是蓬荜生辉!请大人屈尊移步后舍!”

索河玛兴致盎然地随杨清扬逐一参观了各个绣房,期间泛泛问了尚未歇班的几个绣娘一些刺绣上面的问题,随后便被杨清扬请进了她自己的专用绣房,待丫鬟上了茶,索河玛笑着说:“做什么都不容易啊!世人只道那绣面锦绣生辉,又有多少人真正见过绣娘穿针引线,一针一线熬上好几个月才能堆砌出那一幅幅山河灿烂、云蒸霞蔚、衣带当风呢?”

杨清扬起身郑重向索河玛行礼:“大人如此体察民生疾苦,有如此牧守,中洛百姓幸甚!”

“本官惭愧!当不起杨娘子如此赞誉!一直以来中洛都并不太平,尤其这两三个月,本官已收到了好几起强买自由民田亩的状纸,派下去的僚属粗粗查探了一下,私底下豪强大户土地兼并正有愈演愈烈之势,唉!吾为此忧心忡忡啊!”

杨清扬没想到索河玛竟向她一个民妇说出这番话来,此等政事,岂是她所能置喙?她觉得以她的身份听都听不得!一时间不由微微愣住了。

沉吟片刻,她淡淡一笑:“民妇不过一介商贾,或许懂点奇技淫巧,偶尔也会耽慕一点儿风花雪月,但大人所说乃是政事,于小女子而言真真可称得上一窍不通了,很遗憾,大人‘对牛弹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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