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二姑非常支持我母亲的工作,也许跟这次借钱不无关系吧!
二姑认为自己也是善良的,但是事实上她常常像一只孤狼慢腾腾地穿行乱石间,用嗥叫填满幽怨的山谷。报复每一个欺负小狼的人,她记住每一个使坏的黑影。
二姑家的大姐性格像极了二姑父。嫁到坦途镇一户姓张的人家,刚结婚的时候,感觉小两口还挺好的,姐在家里炸麻花,姐夫出去卖,自从孩子出生整个家庭犹如闯进了魔鬼黑色的旋涡。孩子本来是顺产,接生婆看见孩子的脑袋露头儿了,可是任凭怎么使劲孩子也不往下走,接生婆就用产抽子往出拽孩子,孩子是拽出来了,头盖骨严重变形,由于孩子窒息时间太长,只会哭不会动,生下来几天就发现这个女孩是脑瘫,只知道吃奶,不会动弹。张家的上上下下都觉得姐姐是丧门星,姐姐性格跟二姑父一样的懦弱,受气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了。姐姐经常以泪洗面,这里距离敖包滩又很远,孩子离不开姐姐照顾,没有办法跟父母倾诉苦水,只能去老姑家诉苦。老姑哪里是让人的主儿,领着二姑去找婆家的人复仇。
她俩走到张家的大门口,二姑用脚踹了一脚黑色的大铁门,铁门是用铁板做的,院子就像缸瓮,闷声不响。
从外面只容一只手伸进来开铁门拴,怒火中烧找茬儿干仗,便狠踹一脚,“哐”地一声,门被踹开了。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人都死净了吗?”二姑大声喊着眼冒蓝光,急切地想拉火儿干仗,趁早激怒这些仇人。
这时最愿意欺负大姐的人出来了,她就是什么事都绞劲子的姐姐的奶奶婆婆,她颤颤巍巍站在院子中间。院子里的人也陆续多起来,有姐姐的公公婆婆、哥哥嫂子、弟弟弟媳,甚至还喊来了路人和邻居。
“老张家人都死绝了?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应承一声。”二姑站在院子里继续破口大骂,其他人都不知道什么来头儿不敢搭话儿。
“就你们这家啥脓水儿也没有的人,还敢欺负我闺女?”二姑往旁边睄了一眼,捋了捋自己的“五四”头,摸着头卡还在。
“你说你这个老不死的!咋不嘎巴一下瘟死你,留着你吃闲饭,还知道欺负儿媳妇!”二姑嘴巴啷叽地指着姐姐的公公骂着,张家人还是没有人敢接茬儿。
“你们家人不就是愿意欺负人吗,今天我就好好欺负欺负这些王八犊子!你家祖坟冒青气了,出来一帮王八犊子!毛的撸的犊子!真有能耐,不收拾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今天来,就要把你家的祖宗板给你骂翻了!”老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愿意欺负人嘛,欺负欺负我俩试试,来呀老张头子!”老姑挑衅地说,指着老张头儿的脑门子,吓得死老头子腿肚子都筛糠了,直往后移动,直到退到墙边。
“啥时候欺负艳丽了?她过得不是挺好的吗?不缺吃不缺喝的。”姐姐的婆婆赔着笑,脸色煞白,恨不得把来的人鞭墓戮尸。
“好个屁!X你祖宗的,你个死老婆子头几天不是摔艳丽一身饭粒子吗?还敢照着她肚子踢,现在就把你的腿撅折了塞进屁眼儿里!”老姑上去就要挠她的脸,毕竟是人家老张家,上来人拦着,没有打着她。
“亲家母、她老姨,别生气,看气坏了身子怎么办?有话咱们进屋说。”老张头儿陪着十二分小心,示意二姑和老姑让她们一起进屋说。
“不进屋,让街坊四邻给评评理,也知道知道你们这人家做的什么损!艳丽在家受气不说,还挨揍,夫妻俩打仗老公公也跟着打儿媳妇,我就没有听说过!老张头子你是嫌你儿子打得轻?你也跟着打?你是哪根手指头刺挠了?我非给你掰下来不可!”老姑依然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踩着老张头子的脚。
还是没有人敢接茬,二姑絮絮地骂:“真他妈活见鬼,你们家人那么能耐为啥没有人说说,也逞逞能让咱见识见识。”
二姑操起门口的铁锹,冲着老屋的窗户拍去,玻璃被拍碎了。这时姐姐从自己屋里出来,畏畏缩缩地,她已经让人家给打怕了,酥骨了。
“奶,爹、妈,我妈来干啥是她干的事儿,我不是没说啥吗?我是我,等她们走了我还会好好孝敬你们的!”姐姐胆怯地说,行乞似祥林嫂一样。
二姑和老姑一听,这是真卷面子。
“肇艳丽,以后你要让老张家人打死了也活该!不许再找我们!”老姑说完转身就走,二姑也跟着老姑灰溜溜地离开了老张家。
若干年以后,再看见姐姐,满头华发满脸木雕画一样镌刻的皱纹,在她的那个年龄完全不应该有的磨难和沧桑都镌刻在她的脸上!她不幸福,甚至活得很悲哀。她要照顾不能自理的三十多岁的傻闺女,无法离开那个家!真是磨碎了一颗心,没有收入没有地位,习惯了无法设想的种种非人的生活。多想告诉她,还有很多种活法比她现在的生活幸福,她的懦弱让她不敢抗争,不敢寻找更好的生活,甚至不敢早早地死去。也许生存和生活完全是两码事儿,她只是想着生存而已……
姐姐的一生或许就是用时间的酒煮一枚青梅,接受干渴的沙漠。度人的鹰隼还没有来,黑暗中的人刨开滚烫的心。用一生一世去恳求,求雨,浸染花朵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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