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珺别过头没吭声。

“问你,孩子呢?”

“孩子?没了呀。连同钟家的产业,钟老王爷送给我家的山林和祭祀用田,一起没了呀。你不知道吗?少摆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肖珺越说越激动。

袁臻皱紧眉头恍然大悟道:“不是朕,朕没下过旨。”

“你别装了。”

看着死死咬着嘴唇,满脸愤恨的肖珺,袁臻严肃道:“当年朕是被你抛弃的,朕恨你明明不爱他了,却要强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置爱你的人于不顾。

但朕也理解你,理解你身上背着亲人过世的原罪;理解你作为大夫见不得病人痛苦的本能。钟平大开城门被袁郅所伤,他为了你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朕理解你对他有亏欠。所以朕只是不想再提起你,却从没想过要害你,仅此而已。”

肖珺瞪着充血的眼睛想确认袁臻的话是真是假。

“那孩子呢?”

屋里的檀香燃尽,带走心中的悲伤与愤怒,只留下一丝苦甜在空中,隐隐约约地叹着气。

“卫家使人来抢田,我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拿着田契去打官司,却被卫家家奴打到流产。一个成了形的哥儿。”

袁臻只觉得头皮发麻,手指微微颤抖着。

“小产卧床期间我自顾不暇,钟平爬上屋顶捉鸟摔死了。他一死平王府立即被收走,我就这么满身是血地被赶了出来。”肖珺说到这儿泪如泉涌,再无所顾忌。

“我无家可归,无田可守,身无分文。最后只能靠钟平留给昊儿的房子收点租金勉强度日。昊儿的学费那么贵,收到的房租付了学费我就没吃的了。我在南渚城没根基,刚开始根本赚不到钱,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乞讨的日子!

你九五之尊懂什么人间疾苦?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似的,饱暖思淫欲,有把子力气就用在那种事情上,你根本不知道每日为果腹而忙碌有多艰辛。”

你害我儿子,收我田产,逼我去死!肖珺牢里的话不断地盘旋在袁臻脑海里。

“昊儿呢?”沉默良久后他只憋出这一句。

“昊儿过了省试后再不肯读书了,谋了个账房差使。没想到灯笼顺着省试名单找了过来。

灯笼问我:是不是再不认他这个弟弟了?还骂我为了面子耽误侄儿。

昊儿那么聪明何尝是真心放弃会试,不过是为了迁就我。他不要我每日熬了药送去各家把腿走断,不要我去医馆站整整一天只为了赚取微薄的收入。

灯笼揍了他,问他还记不记幼年时的豪言壮语。”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将军死社稷。”袁臻轻轻地说。

“你竟记得。”肖珺大吃一惊。

“自香芋山受阻,改道走梯田与你相遇后的点点滴滴都记得。”

肖珺的眼神闪了闪,回忆起那段岁月满嘴苦味,“与其说怕苦,不如说怕你,这才是我不敢让他进京赶考的原因。

灯笼却说昊儿长大后模样完全变了。也是,他越来越像他的生母,最后灯笼让他换上母姓,用杨远志这个名进京赶考。

灯笼和他媳妇对我真的很好,可哪怕是亲弟弟家我也不能久住,等昊儿中了进士,我心中大事放下,留下书信便悄悄走了。却没料到这一走越陷越深。”

肖珺说到此伏地求道:“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这五年来的坎坷早已把我榨到油尽灯枯,我只想回乡下聊此一生,望陛下成全。”

袁臻没等她说完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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