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却有小厮等候在角门外,四殿下的东麟王府传召。阿篱只得随车驾前往王府。
东麟王府距校礼监几近横穿整个长安城,经含光门,过朱雀门,朱雀大街喧嚣鼎沸,人声不住地拍打马车的搭帘,秋光确好,目力长空。
又行了许久,附近阒然无声,重重宅院屋宇层叠深深,错落着朝野权贵的宅邸。
终于听得外面有似迎来送往的动响,原来是王府已经到了,只见朱红漆染的大门前盘踞一对威风凛凛的狮子形抱鼓石门当,兽面衔环,丹漆金钉,琉璃瓦铺排装点高墙朱檐。
马车向前继续行至某处停下,阿篱下车飞快观望一瞬,便径自垂首。这处虽是角门,却也精致,双梅六方门簪描金画粉,篆刻如意字样。入府后又过两道垂花门,引路的已经换成王府的婢女,青钰只被允得留在门外。迎面的石影壁穿凿冰梅纹窗漏,透出院内三两梧桐,凉风敲落梧桐叶,一地金黄还未及曳扫,此刻映照秋阳,蒸腾满院明黄暖晕。
沿着抄手游廊转进一间精巧小室,地上铺着木兰半旧吉祥绒毯,高几上一只白釉梅瓣敞口樽,此刻醒着花香浓馥郁的贡菊。间隔侧堂纱幔半卷半垂,朦胧可见另一侧轻烟缭缭,不知是香炉犀烟还是茶水雾气。
接着许久不见来人,在阿篱已经大胆打量周身陈设的时候,一名着粉罗衫女子轻声回唤她:“叶小姐,夫人有请。”
阿篱心下琢磨这是王府哪位主子传召,直到迈入正堂,脚下踏的依旧是木兰半旧绒毯,只是纹样换成了并蒂芙蓉卷草纹。行完了大礼,只听得上首娇柔的女声道:“近日府中忙着荣安妹妹的丧仪,荣安去的突然,倒没得精力顾及其他事项,听说你是随殿下回京的,将你安置在校礼监还待得惯吗?殿下可拿什么话嘱咐你?”
阿篱自来长安便再未见过四皇子,她兢兢立着:“殿下乃天潢贵胄,民女一介草民,实在不敢当殿下的嘱咐,民女自来京城半月除了偶有思家,实在是无一处不好,恳谢夫人关心。”
上首接着道:“还不知道你家住何处,与殿下如何相识。”
阿篱心下纳罕,四皇子江州一行府中的人难道并不知晓?如此,她斟酌着答:“民女本家偏远,与四殿下相识上京途中,殿下慈心,赐民女入校礼监修学良机,民女时时感怀在心。”
上首轻笑道:“如此倒是我多思多虑了,你走近前来。”
正待向前,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顷刻,有婢女奏报:“四殿下到。”
坐在上首的姜雪凝徐徐起身,阿篱这时方才一睹这位夫人的样貌,只见她丰盈身量,粉面桃腮,倾髻一侧簪戴华美珠花,身着锦绣成堆百花裙,外罩百蝶穿花亮缎小袄,行动间婉约窈窕,端的是气质高华,见之不凡。
“请殿下安。”
“民女参见殿下。”
萧昭略一摆手,“凝儿为何召叶氏女入府?”
姜雪凝顿了顿:“叶姑娘是殿下亲自带来京中的,凝儿自然要替殿下挂心想着,免得刻薄了人家。”
“叶氏女出身卑微,难免遇到轻视怠慢,难为你能想到。”萧昭展衣坐于上首梨木镌花椅上,姜雪凝也袅袅娉聘移步与之对坐。
“正是呢,凝儿先前刚问了叶姑娘是否住得惯。”
“哦?叶氏女如何回答。”萧衍挑眉望着站于下堂的人。
“叶姑娘很是珍惜这次的机遇,自然是遂心称意的。”姜雪凝的声音愈发轻细,温柔的似要掐出水来,“殿下多早晚肯为别人花这样的心思,看得凝儿都眼热呢。”
萧昭只哈哈一笑道:“凝儿愈发不讲道理,你只说本王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先想赏你。”
“殿下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身外之物,凝儿从未放在眼里。殿下为丧礼忙碌了许多时日,若要证明殿下的心思,不如今夜在凝儿这里歇了吧。”
阿篱听着眼前的四皇子与他的这位夫人调笑晏晏,只希望自己能变作一只不起眼的飞虫,掩进牎牖边壁桌上陈的一盆细叶菖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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