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罗氏去世了,留给唐花一地的家务,唐花视若珍宝的是黑白相间的那一套画具,她钟爱画板的曲线,喜欢排列整齐,行行列列的画笔。
但是,从唐花手里坠落的,砸在地板上摔的七零八落的正是这套画笔,唐兴在背后死死的盯着她,“你就是我这一切的回报!女孩子能成什么事情!”,他打翻了他的画笔,却自顾自的走开了。唐花躲闪的看着他。
罗氏曾经讲过,给她取名字的是她,因为那是妈妈想要的名字,因为女儿是朵花,是最美丽的花朵。
这些事情不算什么,只要自己长大了就好了,唐花在洗脑自己。
唐花最早的记忆还是唐家庄的岩石、溪流,甚至杂草丛。她觉得除了大哥以外,没有人了解她的心事,现在她的心事只有罗家庄的风,竹林,云彩知道了。唐花放下了切红薯的刀,叹了口气。
(二)
分班了,李一罗坐到了他的后面,她很紧张,她甚至不敢回头望一望。排队的时候,她首先看到了白色的尖头鞋,紧紧的细腿裤,一霎那她觉得这个过于细致的双腿毫无美感,直到抬头看到那张脸,她觉得一切都搭配的很是完美,那个高昂的脸是李一罗。
也许是期待再一次和他相遇,她告诉自己要镇定,李一罗却好像毫无吃惊,大方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她不敢回望的他。
以为是有火花,其实相安无事。日子静悄悄的,读书声,窗帘,阳光,就是全部。唐花觉得手脚冰凉,虽然开始住校生活,暂时远离了家里,她依然觉得身体时刻寒冷。
回家的日子,大房子之外,竹子树荫下,三个人坐在排成三角形的折叠椅上。唐虎觉得气氛有些变化,爸爸似乎坐立不安,唐虎能够感觉到他们相互对望了好几眼。“我有一个好主意,”唐兴平静地说,唐花礼貌而克制的看着,但是感觉到了唐兴平静之下严厉的眼神。
“有一个人我要介绍你认识。”
“什么?”
“明天,大概明天中午,对方会派人来接你,你不能拒绝。”唐兴把唐虎搂到了怀里,“你该为这个家做作贡献,不光光是洗碗拖地这样。”
唐花悲哀的看着他,说想出走走。
她一个人在大房子周围走来走去,拳头收紧了又放松。她害怕自己会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对爸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皆不可,唐花觉得什么都没有了,厌倦了自己像是一个工具,被当作撒谎的对象,被当作这个大房子里的一个财产,被利用,被消耗,被磨损,直至被舍弃。
房子前头有一个可以看到小溪滩的空地,她久久的坐在那儿,坐在微微凉的石凳上,星空,没有云彩。她穿着一件奶白色的折叠裙,裙上带着几个破洞,她寻思爸爸可能会来找他,她出来太久了,但是她不想回去,不想起冲突。为了打发时间,她幻想手里拿着画笔,用哥哥教她的方式一笔勾勒出云彩,她觉得自己蹲僵了,但是她不敢转身回屋。
天空有乌云,乌云是黑色的,厚重而阴暗。
(三)
唐兴带着唐花,趟过山溪,唐花穿着白褶裙,两条麻花辫跳上跳下,唐兴卷起了裤腿,跟着前面的带头人一起走去。
“有二十了吗?”带头人带着粗旷的嗓音。
“马上了,订个婚,下下礼,结婚到了年龄再说,当然要合法,我们那个时候,娃娃亲……”,唐兴看了一眼唐花稚嫩的脸,让她闭嘴,喋喋不休的说着。“总之,先认识下会长家总没错,亲不亲的无所谓。”
唐花感觉双腿发麻,她怕遇到路上的任何人,她害怕有人指指点点,怕有人嘲笑她,她看到毛毛虫在花藤上爬过,马儿在身边路过,花瓣沐浴在阳光下,庆幸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只是个平凡而又普通的人啊。
唐花不敢相信自己到了,另一个大房子,比她家的还大,她的心砰砰跳着,开门的是一个跟带头人一样的大叔,起初脸上掠过不解的神色,接着是恍然大悟的眼神,带着浅浅的微笑,让他们进屋。
唐兴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几分钟之后,有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很高,肩膀很宽,睡意未消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
唐兴赶忙起身,“会长……”
男人笑到:“我不是,会长出去了,我是家里帮忙的。”他的态度并不差。
多年以后,唐花偶尔会回想,如果那天她听从了爸爸的决定,在那个更大的房子里待更久,见到了爸爸让她见到的人,生活会不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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