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是真的啦?长鸿这么霸道的,哪个好伸手就抢啊。”
李显摇摇头道:“你不要乱讲,人家来收购,出的价钱也合理,怎么就霸道啦!都是生意,大家都按照规矩办事,没有什么霸道不霸道的,老许,你可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会让人家笑话。”
许大利并不介意李显的批评,他只管喝自己的酒,这几年跟李显混得熟悉了,知道李显性格,并不在乎。
“大哥,许……许大哥说得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我怎么觉得这个……长鸿似乎总跟你过不去呢,他们收了电缆厂,收了投资公司,现在又看上天恒了,怎么就这么巧的?”
经天听了宋大军的牢骚,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长鸿是他的老东家,欧阳长鸿待他不薄,听了宋大军的话,心里有点想法。
李显端起酒杯来,道:“哥几个要好好喝一顿酒也难,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业,好不容易凑一起了,还是生意上的事情说个没完。”
他主动跟经天碰了一下杯子,接着道:“大哥,你放开喝,今晚上我陪你杀个痛快。”张经天听了大喜,一口把酒喝干了,说你可不许耍赖啊。
李显又跟大军碰了杯子,说道:“大军,咱俩是从电缆厂走出来的,两三千号人啊,如果长鸿不收购了,现在都得喝西北风呢;投资公司是李书自己主动提出卖的,长鸿确实收购了,价钱给得可不低呀,我想欧阳董事长为这次收购应该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啊。”
宋大军有酒了,人就耿直起来,“大哥,话不是那么说的。电缆厂那帮王八蛋要不是耍手腕把你弄出去,当初按你说的做,也不会有破产的事儿。投资公司长鸿的确没少给,但钱大家可都没捞到,还是李书厉害,这娘们儿厉害……”李显听他说得难听,喝道:“不许再说这些!生意就是生意,你总是带着感情来说事儿,我看你白跟了我十多年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大家都像你那样做生意,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张经天点点头道:“大军,李总说得对,做生意是做生意,处感情是处感情,那是两回事。我来到天恒就是佩服李显做事的风格,拿得起放得下,丁是丁,卯是卯,做事有规矩,讲原则。要谈感情,欧阳长鸿对我张经天相当不错,前几天特意到家里去看我,竟然给了我二十万的现金,说是酬谢我这些年为长鸿做的贡献,但这钱我不能要,为啥呢,愧得慌,我是受了气离开的,那是主动辞职,可不是人家撵的,欧阳长鸿亲自看我,给我钱,这就是感情了。钱为什么不能收他的,收了就坏了规矩!所以第二天我又亲自把钱送回去了……”
“那……他收了!”宋大军有些吃惊,他还是听不明白。
“当然得收了,不收他就坏了规矩,别说感情,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是想用二十万买我个愧疚,我不认这个!把钱还给他,以后我们起码表面上还是老哥们儿,老朋友!但是我心里舒坦!”
“啪”的一下,三人吓了一跳,原来许大利拍了桌子,见众人看他,大声道:“张老哥,就为这个,我得敬你一杯,我许大利生平就佩服瞧不上钱的男子汉,你这个哥们儿我交了!”
四个人都端起酒来共同喝了一杯,李显道:“行啦,都这么激动,是酒闹的,大家都慢点喝吧,先吃点菜。”
吃了一会儿,宋大军让师傅把菜再热一下,几个人没有菜,酒就停了。张经天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李总,大军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你做事有你的规则,但也不要以为大家都像你似的按规矩办事。最近我看咱们团队里有些人就不大痛快。”
李显知道他指的是孙赵二人,但老许在场,他就不想多说,哪知宋大军接过话头,道:“可不是咋的,大哥,有些人你真得防着点儿,前些天关于收购的事情,你说让所有的人都讨论一下,这些天有几个人就到下面搞串联呢。”
李显笑了,道:“那天我都说了,天恒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其中哪一个人的,大家有意见建议都要讲,不讲出来憋在心里将来要出大事情,现在意见再多,都无关宏旨,反而更好的能把意见统一起来。要我说,不要怕!这么大个公司,哪能没有意见呢,真没有才不正常呢!”
张经天竖起大拇指,赞道:“李总这话说得透彻,其实哪家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前途光明,有希望,劲儿都往一处使。时间一长,各人又生出各人的心思,但公司里往往是一言堂,大家的意见不敢提,这小些本来小的矛盾积攒多了就会出大事,轻的损失些公司利益,重的就会搞分裂,把个好好的公司弄得乌烟瘴气,最后倒闭,其实不是经营得不好,主要是人心不齐。”
李显听了,沉思起来,见后厨的车子又推出来,大家等着热的菜又重新布好,许大利见添了四道新菜,又兴奋起来。于是大家又喝了一轮,李显见许大利酒差不多了,就又让大家喝茶缓一缓。
“张大哥刚才说的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其实这也是发展规律,《周易》六十四卦里最好的一卦是‘谦’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就是告诫人做事要始终谦退才好。九三爻说‘劳谦君子,有终吉’是强调保持谦的本性才能把一件事做得有始有终。”李显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又倒上茶,接着道:“现在这个社会过于强调人的个性发展,人们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处处争强好胜,总要高过别人一头,处处计算得失,结果是‘谦’反而做得不好。不要把退让就理解为胆小怕事,不要把别人有意见就当成是无理取闹,我们要把心胸打开,听得进去别人的看法意见,对的要听从,错的就果断拒绝,做事的规矩就于此,你按照规律去办事,结果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四个人中许大利是最爱张扬的,别人提起一件事来他总先发言,不管知道得多少,一定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才痛快,往往就会受到别人的辩驳;宋大军是容不得别人有反对意见,只要有人提出与自己想法不一致的观点,就有先入为主的心理,总疑惑这个人是不是在拆自己的台;张经天却是个重感情的老派人物,做事说话都要依照这个人跟自己薄厚远近来衡量。现在听了李显的话,都觉得这话说到了心里,似乎是在点拨自己,一时间四个人又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显突然笑道:“咱们这是怎么了?说好的哥几个痛快痛快,光听我一个人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来来,再来一轮!”
“今天这顿酒喝得有点滋味儿。”张经天把酒喝了,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惜了,李老弟这身能耐啊!”
宋大军也跟着把酒喝干,说:“大哥,张总说得对,今天酒没白喝,怪不得现在大家都不跟我喝酒了,跟我喝不出个名堂来么,以后我得好好改改这气量狭小的毛病。”
许大利笑了几声,道:“李老弟,我这眼睛还算识人吧,早就看出你的能力不俗。我身上毛病也不少,多谢你把我当朋友看。”
李显听了三个人的话,只是低头沉思,过了半晌才道:“做事情总要有些个艰难险阻,做事就是对人,与人交往更难。这几年我是真的感觉有些干不动了,你们三个表扬我,那是给我李显脸面,但我刚才说的这些之前也不甚明了,不经历那场大难,没有今天的我。”说完喝了酒,眼眶就湿润了。
四个人又坐了一个小时,大家却都不喝酒了,这顿酒正好喝到大家都合适,人人才觉得酒要这么喝也有滋味儿,散席时后厨提出一只大桶来,许大利却不拿了,说这么好的酒只配跟好哥们儿在一起慢慢喝才值得,就存这里了。
送走了许大利,张经天道:“老弟,今天哥哥我不跟你下棋啦,我要想一些事情,哪天有空儿咱们两个再下,不喝酒,只下棋,我要看看你的真实水平!”
大军还要把食堂收拾一下,李显就让佳明过来,让佳明拉着自己去了齐海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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