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或许都起因于我当天的一时兴起。
“真难得耶,芮泽,你居然会主动去参加校外的活动。学校社团明天不也会组织放孔明灯祈福吗?”
“不,我就要在今天看集体放孔明灯,现在就去。”
我唯一的朋友郁沧听到我的提议后,不禁睁大双眼,一脸惊奇又感兴趣的模样。尽管班级和社团不同,郁沧却总是跟我一起行动,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就是没有任何理由,既没有受到命运指引,也没有什么坚定不移的意志。
我很不喜欢喧闹的地方,人多的场所或活动一概不碰,现在却主动说出“要不要去看孔明灯”这种话,也只能说是一时兴起了。
或许是近年来华夏传统的逐步回归,这场放灯活动选在七月七日,也就是七夕这一天,于城市郊外空旷的场地举办。
尽管没有摊商可逛,却也能近距离观赏数量众多的孔明灯一起放飞的壮观景象,非常适合好好鉴赏。
一听到这里,我就想着,说不定能拍到难得一见的景色。
我离开拥挤的人群,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的泥泞,寻找适合的地点时,忽然传来一道直入心坎的巨大爆破声。
原来是在倒数后直上天际的第一发烟火,随后孔明灯便会一起升空。
但不知是因我不够高,还是周遭群众都没顾虑到他人的感受,我的视线前方尽是杂乱高举的气球,将孔明灯都遮住了。
我那位对身高颇有自信的童年玩伴,丢下我一人,不知道跑去哪里买饮料了,看来我只能靠自己想点法子了。
我左手轻轻拨开兴奋的人们,右手拿着相机,动作轻快地继续前进,只为了寻找完美的摄影地点。
好想赶快拍照啊。
我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于人群间来回穿梭,却在某个瞬间停下了脚步。
“……”
那道身影映入眼帘的当下,我倒抽了一口气,并下意识举起相机。
盯着观景窗并让相机聚焦后,被摄对象便清晰可见。
我丝毫没有罪恶感,只是想以摄影爱好者的身份,试图将想留住的景色留下来而已。
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美。
在夜幕和失焦的作用下,观景窗里的世界几乎朦胧一片,画面中只有那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成功对到了焦。
路边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女子身上,她就像从画里走出来那样美丽动人。
那名女性仰望孔明灯时,端正的侧脸流露出一丝哀愁,让我不禁心想,她这身姿的每一处都像一幅完整无缺的作品。
说穿了,就只是一名女性站在路灯下抬头看孔明灯而已,明明只是如此,那一幕却夺去了我的视线和心神,让我不禁驻足。
她带着哀愁的侧脸和朦胧微晕的灯光,让我深深着迷,我仿佛见到了追求已久的美景,所以从举起相机到手指移向快门键的时间应该不到一秒钟。
但我没能成功按下快门。
“喂。”
因为镜头里的那名女子喊了我一声,还朝我的方向走来。
与此同时,尽管只是未遂,我还是意识到自己有罪。
“我记得偷拍是犯法的吧?”
我认识这名转身走来的女子,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隔天,我在教室里被她叫住了。
“要解释的话,放学后就来教学楼顶楼一趟。”
……
这段记忆痛苦到连回想都是一种折磨,所以我很想略过不谈,却又不得不提。
班上同学对我的固有印象是沉默寡言,所以在那之后一直到她指定的放学时间前,这位平常总被团团包围的人气女孩缠着我说话的景象,让班上同学都疑惑至极。
但她实在太过自我,没有对众人的疑惑和我的控诉给出任何答复,最后我半受迫地接受了“放学后一定要到顶楼来”这个约定,班上的气氛才随之回归平静。
那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受瞩目的一天吧。
对尽可能想低调处事的我来说,实在不想受到关注,但自那天起,她还是会若无其事地向我搭话,害我在学校里饱受众人好奇的目光洗礼,我实在不太想重提那几天发生的事。
不能因为一时兴起贸然行动,任何行为都该维持被动立场,不能主动为之。
这是我得到的教训。
……
如果我当天没做出那种事,应该就不必在公交站台前苦等这位比约定时间晚了三十分钟还没来的同学了吧。
保温杯里的温水早就被我喝掉大半,这让我意识到夏天真的来了。
光是站在柏油路上枯等三十分钟,我就已满身大汗,渴求着因此流失的水分,何况这时还是下过雨后的艳阳天,感觉更闷热了。
当时我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当然也可以选择不来,但我还是乖乖在她指定的时间来赴约了。要是我没现身,她可能又要用奇怪的理由缠着我,并且关于“我是偷拍魔”的谣言也会甚嚣尘上,这我哪受得了啊。
但我是真的切身体会到自己思虑不周。
守约是人际关系的基本要求,这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原则,但在她身上可能不适用。毫无疑问,她一定是超级自私的那种人吧。
虽然才刚得到“要以被动立场行事”这个教训,但光是配合她的节奏,就已让我累到骨头都要散了。但在这种酷热下又岂止是散,骨头都像要融化一样,我实在无话可说,要是再等三十分钟她还不来,我就回家吧。
正当我下定决心时,我苦等许久的那个女同学终于踏着蹒跚步伐,从扭曲变形的热浪中走过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露出明显的疲态,身上的汗比被迫干等三十分钟的我还要夸张。
她穿着蓝色短袖上衣,配上以白色为基调的碎花百褶长裙,质料轻薄的长裙演绎出夏日风情,胸前闪闪发光的小颗坠炼衬托出她如花似玉的脸蛋,连我这种不追逐流行的人看了都觉得时尚有型,她却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让人有种白白浪费这身魅力的感觉。
“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眼神聚焦在我的右手上,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她就一把抢过我手上的保温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那是我的水杯耶!”
“呼…谢谢,终于得救了。对了,顺便买支嘎吱嘎吱来吃吧。”
“嘎吱嘎吱?是啥?”
“哎,你不知道吗?就是冰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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