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出来,未免有些交浅言深。

她跟舒王真没这么熟。

反而数次被舒王府的人为难刺杀。

刘绰也不想再跟他多言,躬身行礼道:“刘某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再次响起舒王的声音。

“多谢你的提醒。刘绰,我也要提醒你一句。”

刘绰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们府上这次的麻烦,找到敢登门提亲的人才是关键。”

啊,这可真是说到了重点。

宦官势大,寻常官民都畏惧不已。

刘家拒了杨家,除了他们父女二人可能会被穿小鞋外,还有一个赤裸裸的现实摆在面前。

以后谁还敢向刘娴提亲?

这不是在跟杨家对着干么?

谁不怕宦官势力?又敢跟宦官集团争斗呢?

清流文官啊!

刘绰转回身,“多谢殿下指点!”

这回,她真的是诚心道谢了。

看来,回府问过事情经过后,还得找机会到杜相府上走一遭了。

舒王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自嘲:“说的好像我有的选一样!我若不斗,太子就会放过我么?身在皇家,哪来那么多的温情脉脉,只有忍辱负重,尔虞我诈罢了!”

与此同时,刘宅也在讨论着拒亲的事。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长安住这么久的。要是我能早一点回彭城,就不会有这场麻烦了!”刘娴自责道。

曹氏听不下去了,这些话这几日刘娴一直挂在嘴边。

“你这孩子总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干什么?你又没去招惹他们杨家人!听大伯母的,杨家再大的官,他也得讲王法啊。你大伯好歹是官身,如今,绰绰也回来了。咱们不愿意,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人强抢了去。总能想到办法的。”

“伯母说的是,这婚事本就不能答应。放心好了,绰绰这次在关中立下大功,便是杨将军也不敢轻易为难她的。若真有什么事,咱们既是姻亲,我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曹氏的话,李二很赞同。

有火器在手,别说神策军,整个大唐的军队都得捧着刘绰。

虽说刘绰没有藏私,交出了黑火药的配方,凤祥军也已经有了火器营,但谁又能保证造出了烈焰怒和震天雷的天才刘绰,不会造出更厉害的火器来?

说到这个,他手里不就有一把“破空”。

那是绰绰送给他的保命法宝。

他也很赞同刘绰不把突火枪交出去的做法。

这东西太可怕了,一旦流通到世上,以后想刺杀什么人可太简单了。

这些内情刘家人还不知道,自然不知道李二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他们不傻。

刘绰虽立下大功,那些宦官明面上自是不敢做什么,但背地里给刘绰和刘坤父女俩使绊子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刘谦心想,若杨志廉真那么好对付,朝中怎会有那么多人抢着抱他的大腿?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因为得罪了他就被贬官罢官,整的家破人亡?

不是他看不起赵郡李氏,李家若真的什么事都能管,李吉甫当年又怎会被贬出长安?

他不知道的是,李吉甫被贬官是被党争波及。

他被误会站错了队,既得罪了文官,又犯了皇帝的忌讳。

这才不得不离开长安避风头。

后来,老皇帝自己也明白过来,李吉甫根本没掺和进党争,一切都是陆贽那些人矫枉过正。

可李适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判断,也因为陆贽做宰相时说话太直,常常冒犯自己而不怎么喜欢他。

顾少连数次在皇帝面前提起陆贽,说应该让他回京复职。

李适宁可把杜佑调回长安,也绝口不提让陆贽回京的事。

李吉甫本可以早日回长安的,可他非但对贬他出京的陆贽以礼相待,两人还成为知己好友。

到了李适那里,索性就让陆贽和李吉甫都在外头耗着了。

而刘家拒婚杨家在皇帝眼中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桩小事。

太监娶亲,培植家族势力,他不在乎,只要他们忠心就好。

刘家拒婚他也不在乎。

不是说有的是人家上赶着跟大内官们结亲么?

“真的?”夏氏有些激动,“既是立下大功,那为何绰绰到如今还未回府?”

既是为了刘绰新立的大功激动,也是为了李二那句话激动。

一家人在李二面前说这么多,不就是等他说这句话么?

刘翁知道老伴是着急见到刘绰,确认好消息,也等着这个最有出息的孙辈拿主意。

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哪个做官的,办完了公差不得先回衙门交接啊!绰绰是钦差,办完了差事,自是得先入宫向圣人回禀。你个老婆子架子还能比圣人大?”

“你这个遭老···我哪···”

夏氏看了一眼连坐姿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五孙女婿,生生把平日里跟老板吵架会说的话给强压下去。

“我这不是着急见绰绰么?她离家这么久,我这个做祖母的难道还不能想她了?她就是做了再大的官,我也是她祖母!”

一旁的刘娴实在愧疚得很。

“祖父,祖母,大伯母,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五妹妹以女子之身做官不容易,我这个做姐姐的,帮不上她的忙,又怎能给她添麻烦?你们还是让我回彭城去吧!等见了绰绰,我就启程!”

刘蓉阻止她,“三妹妹,咱们已经拒了杨家的提亲,左右人都已经得罪了,此时你回不回彭城去有什么差别?没得让人看笑话!”

余氏也道:“是啊,那杨令史久在宫中,根本从未见过三妹妹。这联姻冲的是刘家,不是你。如今,七娘子和小八都还年幼。咱们五房适婚的女娘,亲事未定的就你一个人。你就是在彭城,也是一样的。”

虽说如今刘坤家手头宽裕,买的宅子够大,再住下十个刘娴都绰绰有余。

但余氏还是对刘娴的久居有些微词。

她懂,分家分家,分的是一大家子的银钱花销,不是亲缘。

就算分了家,也只是开支各管各的。

无论何时,刘娴都是刘氏五房的三娘子。

但彭城二叔家仗着刘坤一家有钱,一直不给刘娴提供花用是几个意思?

来长安这么久,月例银子曹氏可都比照着家里的娘子发的。

还有三叔家的五郎和四叔家的六郎。

若分了家的亲戚们真的艰难,养不起孩子,刘翁还没死,五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能帮自然得帮。

可问题是,叔父们不是没钱。

把孩子送到长安作客后就不管了,是几个意思?

杜家表弟在长安这么久,可一分没花过刘府的钱。

虞家表弟来长安求学,也不是空着手来的。

这样行事才是讲究的门户。

她这话绵里藏针,听起来是劝刘娴留在长安,实则是提醒刘娴,要走赶紧走。别这么挑剔,早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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