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各种考试测验,如同吃饭上厕所一般频繁。我们从种种曼妙的幻想中忽然清醒,不再指望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想一心一意砍倒千军万马冲过独木桥。

一天下午,学校广播里播送了一条惊人的消息:今天凌晨两点时分,台湾作家三毛,结束了生命……她是在医院的浴室里,用一条丝袜绕颈而死……女播音员伤感地念着整个经过。

紫雨抱着手里的资料呆呆坐着,“这不是真的对吧,是广播说错了吧?”她眼里一片凄然。

睡到半夜,我习惯地伸出胳膊,旁边的床铺却是空的,紫雨不见了。胆小的她晚上从不敢一个人出去,即使去厕所也会叫上我。我跳下床,摸来摸去找不到另一只鞋,随便踩了一只,裹上外套奔出宿舍。

月光照在清冷的地面,一片惨白。院子中间的大树下,一团火烧得正旺。我怯怯地走过去,才看清紫雨穿着单薄的衣服蹲在地上,十几本书凌乱地堆放着,书页一张张被撕下来,扔进火堆里。她身体哆嗦着,脚上是两只不一样的鞋,一只是我的,一只是她的。

“别这样,快回去,会冻坏的。”

她用力撕着,黑白的字一点点燃着了,卷起来变成灰烬。

“我替你烧了它,先回去,求你了。”

“别管我,别管我!”她的眼泪忽然流得又多又快,顺着下巴淌下来。

“一个自己不想活的人,值得你这样吗?换做我,一点都不为她伤心!”

“有一天我这样死了,你也不会掉一滴泪吗?”

我从未想到她会说如此绝情的话,愤怒地转身独自回去,关上门的刹那,看见那个微光中的身影,觉得我们之间仿佛隔了很远的路,漆黑的一地玻璃屑的路,眼泪不争气地滚滚而出。过了很久她才回来,她不知道黑夜里我一直在等她,不知道我又出去把灰烬和残留的书页打扫干净,以免被老师看到。

第二天早上,她开始发高烧,她爸爸急匆匆赶到学校,我不敢见他,有意避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不时听到三毛粉丝自杀的消息,心里充满对紫雨的挂念和担忧。我知道我们即使闹到这样的地步,也依旧不会分开。如果她需要,我可以承担一切过错,是我让她生病,让她伤心。如果她需要,我可以向她再一次作出保证,让她在我的誓言中得到慰藉和安全感。

“Mr沈!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她住院了,病的很严重。”

“哪个医院?”

“楠楠,别听他的,林紫雨只是感冒而已。她妈妈煮的花茶真好喝。”

“你去过她家?”

“还有他,还有两个女同学,是……非要拉着我们去……”钟沐扬捂住大富的嘴把他拖走了。

两个男生半遮半掩的玩笑话,让我脑海中忽然觉得混乱,分不清喜悦还是难过。我在楼道终于看到那个低着头的娇小背影,她竟把一头长发剪成了短发,我不知道这几天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会让她下如此大的决心。

我想喊她的名字却说不出口。一片玻璃忽然从窗户上掉下,我下意识冲过去推开紫雨,碎片划过我右手,血哗一下涌出。混乱之中,不知是谁用什么裹住我的手,几个人前呼后拥送我去了医务室。

“怎么弄的,这么严重。”女校医看着我的手,皱皱眉,从消毒箱里取出一把镊子,夹起一块白色药棉清洗伤口。

“对不起,都怪我,一定很疼吧?一定特别疼吧?”紫雨抱着我大哭,我的伤口被她哭得更疼了。我忍着痛说没事,让她出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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