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扫厕所,不久丁小小的爸爸死于一场矿井事故。

一周之后,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低头走进教室,所有人都惊呆了。她穿着和从前一样的旧衣服,脖子上围了一条奢侈的黑纱巾。瘦削的肩膀,无力地向前佝偻着,像被什么东西压垮了一样。那在寒风里扫厕所时也曾红润透明的笑容,全然消失了。她比从前更勤劳更用功,起得更早睡得更晚,仿佛在告诉我们,她不需要同情,她会挺过去的,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只要能上学,什么都可以做。

一天中午,一个满脸络腮须的中年男人和两个系绿头巾的女人,急匆匆出现在教室门口。男人发红的眼睛迅速在教室里搜寻,丁小小喊了句舅舅,便被拽到楼道里,“你怎么没有一点良心?你妈为给你凑学费,跑去卖血都晕倒了,你还能安心坐在这念你的狗屁书?你是家里的老大,你不担责任,让谁担?”

大家趴在窗户上,站在座位上看着外面,丁小小曾努力想改变的难以启齿的生活,伴随着响彻楼道的指责声哭声拉扯声,一层一层撕开了,触目惊心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最后他们不由她解释,不听她哀求,拉着“绑”着她休学回家去。他们替她做了选择,做得那么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几天后,她来宿舍搬东西,脸忽然瘦得有些变形,只剩窄窄的一巴掌。那些平日不理睬她的女生,变得充满同情心,帮她收拾让她早点回来。她们急切地弥补从前对她的嫌弃,还有人提醒她校徽要上交。全身抖动着取下校徽的那一刻,向来坚强的她忽然哭了,对我说欠我的一定还。很多人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也跟着哭,哭成莫名其妙的一团。这种难过还不到一天,大家就把她的床占满了。紧跟着她隔壁床铺的女生说自己丢了10元钱,一定是丁小小卷走的。就像教室里丢了一本书,一定是那个没有书的人偷的。我和紫雨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但没有人能够证明她的清白,她很快变成了大家嘴里的小偷,唾弃厌恶叱骂,人心的变化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看清真相。

再一次听到丁小小的消息,是她要结婚了。想到那些逼她退学的亲戚,紫雨拉着我忙去和谈邈求证,他退后了一小步,沉默着点头。

“她还不到法定年龄,会不会是被逼的。”

“你希望……我去看看。”

“我也去!叫上大富和钟沐扬,至少打架不吃亏!”最后这个名字我竟然脱口而出。“你就别去了。”我和谈邈同时对紫雨说。

四个人两辆自行车,我直接坐到钟沐扬的车后座。

“我可是飞车一哥,不怕把你摔下去?”

“楠楠,你为什么要坐他的,我和谈邈的技术都比他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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