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忘记了寻找,我的蓝衬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他代替。我表面上装作傲慢不屑并不在意他,却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外表和言语,他和他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难道是一个三心二意感情不专的人吗,我对自己感到疑惑不解。

或许真的是君子兰的缘故,先生讲课时脸上笑容多起来,和我私下的交谈也更亲密。我问他为什么不和那些老师一起喝茶聊天下棋,他说不喜欢热闹,那些人更不喜欢他。我要求每个人上课都要配合先生,提前帮他准备好教具擦干净黑板课桌。走到路上如果有人不理不睬,我叫住那个人告诉他和先生打招呼。先生说不必强求别人,我说他们必须尊重你,否则我第一个不答应。可是下一秒,我就食言了。

先生在讲圆的切线,他不需要任何工具,一笔画出标准的圆形,这真是个神奇的功夫。不过我一直盯着课本下面的《射雕英雄传》,江湖世界的爱恨情仇完全俘虏了我。忽然有人连续从后面踢凳子,赶紧抬头,先生已走到面前,他一句不说拿了书又继续讲那条切线。

“反应真慢!帮你要书去,就说你没看,我塞给你的。”

“能行吗?”

“当然,这种事我最有经验。”

我犹豫地站在门口,紧拽门帘不知怎么求先生。钟沐扬大喊一声报告,从后面推了我一把。门一下撞开,我没来得及松手,白色布帘被撕下一小片,他却逃之夭夭。宁肯信鬼,也不能信他,我心里一阵咬牙切齿,脸上却堆满笑容,准备跟先生软磨硬缠。

先生今天没有抄书稿,戴个花镜在缝外套纽扣,针法熟练。我并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战争,动手的原因和那盆君子兰有关。

“还有这个,也缝一下吧。”我嬉皮笑脸把白布条在他眼前晃晃。

“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话。”

“怎么罚都行,书你得给我。”屋子里除了熟悉的烟味,还有混合的泥土味菜叶味调料味,“什么味道,真难闻!怎么把这个放到我的君子兰旁边!叶子还掉了好几片?我上次数……”

一个女人抱着堆衣服从里面套间出来,我虽极不情愿相信她的身份,还是说“师母好!”她半花白的短发,全身起毛球的紫红色毛衣,旧黑皮鞋,鞋上扣子坏了用线缝着,一个女人忍辱负重勤俭持家的节省从头到脚显现出来。粗糙的双手,指甲里残存的黑垢,与先生的白衬衣格格不入。她眯起眼盯着我,似乎对我的打扮鄙夷又仇恨。

“以后要改掉看小说的毛病,上课时间多么宝贵,去吧。”先生放下针线,把书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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