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来自沧流之海以外。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男人飘洋过海,被洛域南海岸的渔民救起。
他身无分文,唯一携带的,只有两把佩刀。
渔民为男人养伤,精心照料,可当他醒来的那一刻,瞳孔中却翻涌着无尽的恐惧。
他们为男人端来水,嘴上说着“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可这句庆幸的话,在男人的耳朵里,却宛如恶鬼的低语。
这是完全陌生的语言。
男人的大脑一片空白,生存的本能令他忽然暴起,打翻了渔民手中的水碗。
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发疯般跳起,四下寻找自己的佩刀。
血气方刚的村里男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骂他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蓦然间,男人的眼眸泛起浓烈的杀气,仿佛真如一头身陷囹圄的孤狼,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人们渐渐停止过激的指责,向后退缩,默不吭声。
唯独将男人救回来的老渔民,把散落一地的瓷片悄悄捡起,归拢一堆。
紧接着,他从柜子里取出男人的佩刀,孤零零走上前,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佩刀夺去,护在怀里。
老渔民见状,伸出枯瘦的手,抚在男人青筋暴起的拳头上。
“孩子,你的东西没有丢。”
他的声音温润和蔼,目光慢慢落在那暴露凶光的眼神上。
终于,像是被一股莫名温暖的力量包围,男人渐渐放下戒备。
但,捏紧的拳头,依然未能放松。
老渔民抬起手,抚摸着他鬓角的白发,恍惚间,男人的双眼忽然淌下晶莹的泪。
直到老渔民抬手为他擦干眼泪,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尽管如此,他依旧一言不发,回忆像是被海浪冲刷干净,如一张白纸,没有喜悦,也没有痛楚。
老渔民正式收留了男人,为他取名单字,流。
和流的相处时间越久,老渔民渐渐发现流的不同寻常。
流的力气很大。
他可以举起超出自身体重三倍以上的货物,老渔民从此再也不必拜托街坊邻居帮自己腾挪重物。
流的速度很快。
他可以在半天的时间往返,原本老渔民需要走上一天才能到达的邻郡集市。
可他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帮助着自己这位救命恩人。
偶尔,老渔民也会发现,流会在某个孤单的夜里,对着海边展现自己内心的柔软。
他在想家吗?
老渔民时常会想,但从未打扰过流的独处。
他开始试着接近流,从教他说话开始。
“流,这是你的名字,你需要学会读和写。”
他用手蘸水,在斑驳的木桌上写下他为数不多会写的字。
“流。”
破天荒的,流忽然开口,并没有学着老渔民的口吻,却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对,你说的很好,试着写写看。”
老渔民激动地说着,期待着流的下一步动作。
流模仿着老渔民的笔迹,伸手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像一个初学的幼童。
忽然间,流笑了。
老渔民也在笑。
也许是在笑流的字真难看,也许是在笑二人终于敞开了心扉。
不知在笑些什么,可这破烂的小屋却盈满了温暖的光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流渐渐学会了这对他来说原本陌生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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