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颂张了张嘴,他想不到竟有女子会面不改色的和他讨论嫖和娼这个话题。先有嫖还是先有娼?饶是他向来自诩有急智,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一时涔出了一脑门的汗。

不过夏牧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她对这个话题其实压根儿不感兴趣。

“……你说你爹是玄菟郡的郡丞?”

“……啊?啊,对。”高颂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

“郡丞是个什么官儿?很大么?”

“呃……”高颂呃了半响,脑子终于拐过弯来,“郡丞是六品下官,五品以下都不算大,勉强算是有实权吧,主要职责就是辅助郡守管理郡事,偏远一些的地方还负责掌管兵马操练之权。”

夏牧哦了声,迅速在心里盘算。她记得玄菟郡也是地处辽东,和乐浪都属于是汉四郡,只是现在不知改没改地方,具体的边界她也不清楚。

“不过这得看是在哪里做这个郡丞,”高颂自嘲的笑笑,“玄菟郡地处辽东,放在前晋之时那就是极东之地,充军发配的地方,现如今更是乱军相争,谁愿意去啊,我爹也不过是虚领这个职位,好几年了连府衙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乱军相争?”夏牧顿时来了兴趣。

“可不就是,高句丽人、扶余人,还有肃慎、乌恒等等杂胡,”高颂百无聊赖的双手枕头望着车顶,“玄菟郡十一县,怕不有十县已经形同虚设了吧,与之相邻的乐浪或许要好上那么一些……”

“何氏兄弟俩连寒门都算不上,对所谓高门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但凡有人指点一二,也不会想着攀上在下这枚高枝。”

高颂语中带着三分讥讽,还有三分自苦,夏牧略略听出他的话外音,便淡声问道:“难道辽西高氏还算不得高门?”

“自然是高门,可我不是,”高颂打了个哈哈,“我爹总说君子要自强不息,怎么自强?一个偏房末枝,再怎么自强、到顶就是个虚无缥缈的郡丞。”

他望一眼夏牧,那顽劣的笑又浮现在嘴边,话锋一转道:“是在下唐突了,和你说这些作甚,好没意思,不如你给我说说是怎么一个后着?”

夏牧眼帘微抬,“可你也好过寻常人家百倍。”

高颂啊了声,脸上挂着一付不羁的浪子模样,向夏牧靠坐过来:“所以人生苦短,惟有美食美酒,美景和美人,不能相负。”

她却不吃这套,抬腿当胸便是一脚、把高颂抵在对面的车厢壁上,冷声道:“坐那么近干嘛,我和你很熟吗?”

高颂的脸皮比昌黎城的城墙砖还厚,他丝毫没觉得尴尬,正待说什么,车门处传来几下叩门声:

“师尊,师叔托人带话来,说是让您回去有事相商。”

“师尊?”高颂眼睛一亮,“难道你出身江湖?书里都说燕赵之地多慷慨任侠之士,你是哪门哪派?我知道道门僧门多有教武艺的,可你不像啊……”

夏牧被他说得心烦,脚下稍一加力、把他的背撞得咚的一声响,然后头往车门处一偏:

“你该走了。”

“……墨家弟子多游侠,莫非你是墨门?”

“滚。”

高颂下车都下得依依不舍,连被夏无忧瞪了好几眼他都兀自不觉,刚走得两步、身后被唤了一声“喂”,他喜不自胜的回头。

夏牧掀开车帘,眼神依然清冽、带着矿石般的质感,对他说道:

“人生正因为苦短,才越是要登高远眺,井底之蛙永远只看得到那口井,只有站得高才能见到不一样的风景,你说呢?”

免费送了这迷惘的公子哥一碗鸡汤,也不再管他喝得下喝不下,她轻轻挑了挑眉:“若是你想登来试试,就来岫云楼给我传个口信,我姓夏。”

马车在辘辘声中消失于闹市,站了片刻的高颂轻笑了声,喃喃自语道:

“高颂啊高颂,枉你自视不凡,倒教一个女子看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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