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的骑兵们高举火把排成长龙,已有七八只小船陆续解缆往眠月楼划去。

夏牧他们的船一靠岸便有游骑围了上来,元望用胡语和领头的哨官说了会儿话,便回来禀告说可以离开了,其他随船的一干人等统统被留下,面对骑兵们的刀箭也无人敢发出怨言。

拓跋燕然率众跨上坐骑,挽起缰绳居高临下的瞥过来,盛装打扮的青衿也算得上绝色了,他却只是一掠而过,懒洋洋的冲夏牧说道:

“今夜倒是让我看了场好戏,说吧,你什么打算?还回别院么?”

夏牧很想问他和冯崇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但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能隐隐的感觉到,她和拓跋燕然之间有着一种不谋而合的默契,但这个默契很脆弱,她还不想打破它。

“我有事要做,可否借我一匹马?”

示意手下匀出一骑,拓跋燕然又看了看她,意味深长的说:“此间事了,不日我就将返回雍州,记住,你我尚有一个赌约在,今晚过后这昌黎城势必不太平,我最多再等你三天,在此期间我不想去昌黎城的大牢里见你,你也别跑。”

夏牧点头:“三天,我一定履约。”

拓跋燕然在马上豪爽一笑:“我命由我不由天,很好,你可不要令我失望。”

说完他不再多话,打马先行,随之而过的元望冲她点了点头,领着一众侍卫跟了上去,马蹄声由缓而急,很快便溶入了夜色之中。

夏牧牵着马立于道旁,凝神想了会儿,青衿静静伫立在她身后也不去打扰她,少顷,她回过头问道:

“青衿,你是回岫云楼吗?”

听得她问,青衿的神情便有些踌躇:“岫云楼已将我卖给冯朗,如今冯朗既死,我回去只会惹人嫌疑、给姐姐带来麻烦,原本我是想让他们以为我已死在火中,可是……”

“可是方才同船的人很多,冯府只要一问便知,是吗?”夏牧接过她的话头,她牵马而行,青衿便跟上她的脚步,继而正色道:“姐姐,青衿不怕他们来找,只要姐姐需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夏牧温和的对她笑了笑,问道:“且不说回不回岫云楼,你且给我说说以后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南下去找谢言?”

提到谢言,青衿的神色一黯,夏牧便接着说道:“今夜之事你也不用过于怪他,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大多会选保全自己……”

“可是姐姐你就没有!”青衿当即打断了她,又怅然道:“我与他三年情义、耳鬓厮磨,尚抵不过姐姐这一面之缘,我找他有何意义?他见了我又会作何想?”

夏牧苦笑。虽然她也认为谢言没有负起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可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若是她不在场,就算谢言冲冠一怒为红颜,结局也无外乎双双赴死,难道用性命兑现爱情才是对的么?

她没爱过,她给不出答案。

“……不如罢了,”青衿略显挣扎的闭上一双美目,继而断然睁开,将情丝愁绪尽数斩断:“前尘往事,就随这把火烧个干净,往后我与他……再不相欠!”

夏牧见她说得坚决,也没什么可劝的,便问她道:“你有别的去处吗?”

青衿面露坚毅:“姐姐实不相瞒,青衿自幼寄身青楼无亲无友,以往也只懂得抚琴唱曲讨人欢心,如今既得姐姐搭救,青衿也不愿再以色娱人,姐姐说的我命由我不由天,青衿想试一试。”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她才在冯朗的挟持下冒死一搏。

夏牧又很认真的问道:“不惧危险?”

青衿莞尔,恢复了几分跳脱:“有姐姐在,自然不惧。”

既如此,夏牧也就放心了。在她的计划里,才貌双全的青衿恰好能补上其中一环,否则她身边除了一群半大孩子再无人可用。

踩镫上马,她向青衿伸出手,淡声道:“上来,先随我去个地方,然后你带我去岫云楼。”

“好。”青衿展颜一笑,也不问回去岫云楼做什么,搭上夏牧的手,她借力也坐上了鞍桥,虽然挤了些,刚好也能坐得下。

“坐稳,走了。”

马匹向前一动,青衿很自然的环抱住夏牧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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