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会随身带着一份契约书在身上呢?
阎昔瞳恼怒的瞪着我:“放哪了?”
“在……在我宫里。”被他这么一吓,我说话语气都矮了一大截子。
阎昔瞳闷不吭声的扭过头。
又过了一会,阎昔瞳忽然道:“你跟裴垣关系好吗?”
“啊?”我诧异了一声,不懂他为何会这么问。
阎昔瞳不紧不慢道:“他要死了。”
“什么?”柳池震惊不已。
阎昔瞳睨着柳池:“怎么?你与他关系很好吗?”
“裴垣现在在哪里?”柳池连忙问道。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我们齐齐吸气。
穿过潮湿的枫树林,我们见到了裴垣。
枫叶铺成的地毯,他安详的靠在一棵红枫树下,浑身绯红的衣衫铺散在枫叶铺成的地毯上。
如果不是看见阎青青手里那把沾着血的剑,我甚至以为裴垣只是靠在这里休息。
脚像生了根似的,怎么都移动不了半分。
“裴垣……”我失声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临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他换了一身新衣裳,去见他等待了百年的爱人,他要用最短的时间把她泡到手,然后一起度过剩下的时间……这不都是说的好好的吗?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会倒在这里?
裴垣对我们露出微笑,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微笑,也是我有生以来无法参透的笑容,似乎这一天,他已经期盼了很久。
庞修见状,连忙吩咐狄青道:“快去叫太医救人。”
“不用了。”柳池的声音透着无穷无尽的荒凉,柳池站起来,双眼漠然的望着我们:“他活不了了。”
我狠狠到退一步:“怎么会……”
那一刻,我满眼仇恨的瞪向一旁的阎青青,掌心一动,一股冰凉彻骨的气流汇聚在掌心。
“别伤她。”裴垣拼尽了力气朝我们喊。
柳池一把按住我的手:“公主,这是裴垣的选择。”
选择?他的选择就是死亡吗?
阎青青仿佛从梦中惊醒,飞快的冲到裴垣面前,气急败坏的质问:“你不是能预知未来的一切吗?为什么没有料到今日的杀身之祸?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话啊!说话啊!”
她质问的歇斯底里,泪水沾湿了脸颊,她的痛苦与裴垣脸上的欣慰形成了一道强烈的对比。
其实裴垣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至于他为什么不躲……我想不明白。
裴垣笑容缱绻的伸出手抹去阎青青脸上的泪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他就那样笑着对她说:“其实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料到有今天,也在那一瞬间,我决定原谅你。”
所有人都怔住了。
情深刻骨不过如此。
阎青青怔怔的看着裴垣,颤抖的手几乎托不起他身体的重量。
“你……你说什么……”她似乎被这个回答吓住了。
裴垣只是微笑,却再也回答不了她什么。
“你说话啊,说话啊,裴垣……裴垣……”阎青青疯狂的摇动着裴垣的身体:“你起来,起来啊!”
能逃开的是命运,逃不开的则是选择。
相信这个计划从见到阎青青开始便已经在裴垣心底落了根,数百年来,裴垣无所不用的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爱上自己一次又一次,最终的结果是看着心爱的人一次次的离开。
而现在他选择在阎青青没有爱上自己的这一刻结束性命,既保全了阎青青,也成全了自己。
或许应了柳池说的,裴垣他累了。
用几十年的等待,换取三年的相守,这笔感情账实在算不得亏。可是,越是美好的回忆,时过境迁之后越折磨人,等待的日子里,诀别的每一瞬都如锋利的刀子,刀刀凌迟着他。
百年累积起来的伤口,终于在今天溃不成军。
如今他以这种方式结束,与其说累了,倒不如说成全。
唯一遗憾,阎青青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叫裴垣的男人执着的爱了她上百年。
这种深入骨髓的爱情叫我们如何责怪?
阎青青似乎还没有明白,她不断的摇晃着裴垣逐渐僵硬的身体,声音越发的慌乱。我想阎青青是喜欢过裴垣的,但这喜欢还没有达到爱的程度便被裴垣亲手扼杀了。
“你说话,说话啊,混蛋,起来,给我起来。”
柳池伸手架开阎青青,用内力将她震到一侧去:“青青公主,裴大人临死前叫我们不要为难你,死者已矣,你们走吧。”
阎青青红着眼睛,失魂落魄的盯着枫树下的绝色男子,阎昔瞳拉住她,身姿一转,如一道翩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寂静的山谷,枫叶如着了魔似的纷纷坠落下来,落在那已经被定格了的微笑面庞上。
狄青低下头,做了一个军人最高的仪式,将自己的头盔脱了下来。
庞修仰天叹了口气:“死,其实是最好的解脱,唯有活着才是幸苦。”
我忽然都明白过来,裴垣原来什么都想好了,他把以后会发生的事全部记录下来交给我,所以才走的这样决绝干脆。
裴垣遇刺身亡这件事庞修如实汇报给夏衍,夏衍在军帐内沉默了半晌,后来低哑开口道:“厚葬!”
“就葬在这片枫树林吧,不用厚葬了,我们巫族并没有这个传统。”柳池提议道。
“为何?”这地方算不得风水宝地。
柳池淡然一瞥,轻轻道:“曾经裴垣与我说过,若有一天可以死,他希望就地掩埋。”
夏衍恩准了。
裴垣下葬那天天气晴朗,正是狩猎结束后的第三天,葬礼上并没有人难过哭泣。
或许这就是裴垣的善良之处,他不与任何人交好,不让任何人与他产生感情,如此一来,他死了,便没有人会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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