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结子就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在路上,老庄头边走边问云水洞秃鹫的情况。结子一听就连连摇手说:“没……没法说。秃鹫狗……狗日的不是东西,既杀……人,……还装菩萨。他养的九……九指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魔王。你们的那……那些人就是他引……引进迷魂谷的。”

停了一会,他又说:“还……还有,那个刘大牙也……也不是个好东……东西!”

“怎么?”老庄头听结子一说,就问:“刘大牙跑到你们那儿去了?”

“可不,他本……本来就是秃鹫安在蝎……蝎子身旁的。秃鹫这狗日的,他奸……奸滑者呢!”结子这会儿也不太结了,而且主动给老庄头提供了不少云水洞的情况。

走了一段路程,结子停下来,指着一边说:“这边是往云……水洞去的。”然后,又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那边就……就是狼窝掌,迷魂谷就在那里面。”

他们一行人马正准备沿着结子指的狼窝掌方向往前走,谁知这时候,只听前面传来“砰”一声响亮的枪响。在寒冷、空寂的雪野里听起来非常清脆,回声传得特别远。

还没等老庄头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身旁的结子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额头上的血溅了一地。

老庄头马上扯住被惊跳起来的枣红马,向刘忠财他们喊:“扯住马,别让马惊跑了。”一边拔出手枪,依着马身察看刚才枪响那个方向的动静。

这一看,他吃了一惊,只见那边人头攒动,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人。他于是取出酒瓶,喝了一口,装回去。心里说,看样子,得拼一下啦。于是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机头,等待那边的动静。

刚才开枪的这伙人正是秃鹫派出来捉拿结子的刘大牙他们。

这伙人一直步着结子的脚踪,追将而来,忽然看见结子领着一伙带炮雷子的驮队走来,就埋伏下来。等这些人一近前,刘大牙就瞄准指手划脚的结子放了一枪。看见结子被打倒在地,他停下来观察这伙人有什么反应。这时,旁边的一个小金头问他:“刘哥,咋办?”“咋办?”他龇了龇大牙,狠狠地说:“收拾他们!”

是的,他刘大牙从豹了掌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就发誓迟早一天要报这笔血仇。现在时机到了,怎么能放过呢?再说,来到云水洞以后,又遇到了那么多不顾心的事,正没个撒气的地方,碰着这个机会,正好做出米,让秃鹫、九指狼和雪里红他们看看,他刘大牙也不是好惹的!

见那小金头还有些犹豫,他不屑地说:“不就是三四个人吗?老子今天豁出来啦!”然后转身向愣在一边的喽罗们喊:“弟兄们,操起家伙,杀了这几个带炮的雷子,谁抢了东西,归谁!”

这一喊,那伙人一下来了精神,猫着腰呈扇形向老庄头他们慢慢包围过来。

老庄头拾手“啪啪”两枪,就有两个金客子裁倒在地。他朝着刘忠财、单长军和林戈喊了一声:“打!”

刘忠财、单长军和林戈向那帮人开起火来。一时间枪声响成一片,驮马一个个嘶鸣蹦跳不已。

好几个喽罗在枪声中倒了下去。刘大牙一看这阵势,就喊:“弟兄们,爬下,放枪!”那些人就扑里扑通卧倒在雪地里,乒乒乓乓地向老庄头他们射击。

老庄头跟前的那匹枣红马让枪击中了,只听它“吭哧”一声呻吟,就栽倒在雪里。同时又有两匹马倒了下去。有一匹黑儿马大概让枪弹击中了前腿,嘶鸣一声,跳了起来,想逃离这片死亡之地。刘忠财紧紧抓住缰绳,死拽住它不放。这时候,一颗子弹打来,正击中刘忠财的后背,他踉跄了一下,仍然紧抓着马缰绳不放。

这时候,又有几颗子弹打在他的身上,他便一头扑倒在雪地里。那匹黑儿马正想逃去,子弹又一下飞过来打中了它的前胸,它嘶叫了一声,往前蹦了一蹦,就倒了下去。

一时间,人血、马血,交融在一起,把这片雪地染成了一片殷红。

老庄头和单长军、林戈都卧倒在死马和掉在雪地上的物资后面,等待那伙人重新露面。

刘大牙他们放了一阵枪以后,看见那边的马都被打倒了,人也没了动静,就站起来,继续猫着腰向这边靠拢。

老庄头和单长军、林戈一齐开火,又有几个喽罗在枪声中倒了下去。

刘大牙见正面上不去,就挥了一下手,几个金客子便借着蒿草的掩护从侧面迂回过来。

老庄头他们只盯着前面的敌人,根本没预防侧面。这时候,林戈听到旁边有响动,看到五、六个人离这里只有十几米远了,就猛跳起来,端起冲锋枪哒哒哒一阵扫射。忽然一颗子弹飞来,击中了他的胸脯,他晃了晃,冲锋枪又向半空射了几发子弹,就扑倒在死马的身上,头耷拉了下去。

单长军一见,就一下掉转枪口,大喊一声:“我操你妈!”把子弹全部射向了侧面剩下的那几个人。那几个家伙全都丢了性命。

一时间,整个雪原暂时寂静下来。

老庄头又打开酒瓶喝了两口,装好,爬到了单长军跟前。两个人都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新的进攻。

刘大牙一看手下的人已经死伤过半,而且至今还不能近前,就一下冒火了:“妈啦×,老子就不相信!”他骂了一句,把头顶上的毡帽往地上一扔,向剩下的十几个人挥手喊道:“弟兄们,快上。带炮的雷子快完啦,就剩下两个人!上,上!”

他一边贼着,一边挥手往这边打了两枪。于是,这伙人又蠢蠢欲动,抖抖索索地往前摸来。

老庄头和单长军开始向他们射击。

尽管那边刘大牙一个劲地干喊,可真正死命往前冲的却没有几个。有两个家伙刚一露头,就让老庄头和单长军给结果了性命。

刘大牙一看正面不行,还得采取刚才的办法,就把十几个人分作两股,他亲自带了一股,从后面绕去,形成了一个前后夹击之势。

这样,老庄头他们两个就要腹背受敌了。

老庄头正朝着前面的敌人射击,突然听到身后也有枪响,就对单长军说:“咱们一人对付一面,你打后面,我打前面。”

于是,单长军掉转了冲锋枪的枪口,向后面涌上来的刘大牙他们射击。边打边喊:“来吧,兔崽子!”打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侧面有几个人向老庄头瞄准,就喊了一声:“庄老,注意。”端起冲锋枪就向那几个人射击。刘天牙一看有机可趁,就举枪向单长军瞄准,“砰”的一声,枪响了,这一枪击中了单长军的肋部,单长军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但他马上端着枪站稳身体,回头“啊啊”地大叫着,冲锋枪不断地响,有两个想趁势冲上来的喽罗倒地了,刘大牙左耳朵上也挨了一枪。他用手摸了一下血糊糊的耳朵,气急败坏地又连着向单长军开了几枪。这几枪,正好打在单长军身上,单长军的冲锋枪不响了,接着,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四面的金客子们一看,就剩下了老庄头一个人了,疯狂地叫喊着,从几个方向同时向老庄头扑来。

老庄头挥着手枪,开一枪,骂一句:“操你妈!”就有一个人倒下去。再开一枪,又骂一句:“操你妈!”又有一个人倒下去。他边打,边骂,边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向不同的方向射击。

敌人越来越少,但离他也越来越近了。

到后来,他再举枪一扣扳机时,子弹光了。他扬手甩掉手枪,从地上拣起单长军丢掉的冲锋枪站起来。在他往起站的时候,肩上挨了一枪,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但又咬牙支撑住,端平了冲锋枪,骂了一声:“狗杂种!”就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冲锋枪响了起来,他看见面前有几个人在枪声中倒了下去,正想转身向后面射击,他的胸前又挨了一枪,他慢慢地顺着死马的身体倒了下去,头歪倒在死马的身上。

冲过来的刘大牙上前踢了一脚老庄头,骂了一句“老不死的”,就向剩下的那几个喽罗们喊了一声:“扛东西!”几个人就向马跟前那些被摔在雪地上的物资走过去。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又传来“啪啪”两声枪响。有一个小金客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对刘大牙说:“不、不好啦,带炮的雷子又出来啦!”

他举目一望,见不远处正有一彪人马向这里跑来,他再也顾不上别的了,说了声:“快跑!”就带着剩下的几个残兵败将向云水洞方向逃去。

来者正是走出迷魂谷的特别勤务分队。

那天夜晚,周有龙带着马魁和祁怀水消灭了狼群,走出过道看了一会儿,就火速赶了回去。

那时候,巴维尔和一些有病的战士服用了马玉彪采来的草药煎汤,都清醒过来,有的明显好转。大家一听找到出口的消息以后,顿时欢呼雀跃,精神倍增。

只是马玉彪的一条腿摔坏了。周有龙给他检查了一下,尽管伤不是很重,但要马上走路还很困难,就准备背他。谁想马玉彪坚决不答应,他弄了一根木棍,非要自已往前走。周有龙只好依他,然后吩咐几个战士专门照顾伤病员,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终于走出了迷魂谷。

他们又沿着那天九指狼引导他们的原路返转回来。在距这里不到三公里的地方,他们听见了第一声枪晌,不一会儿,前面就变得枪声大作。一行人加快了速度,紧赶慢赶,可到底还是来晚了。

等他们走到近前一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呈现在眼前的,是怎样一幅惨景呀:

几匹驮马全部倒在血泊中,身上的血还在汩汩流淌着。死马一旁堆放着一些从马背上掉下米的棉衣、毛皮鞋、食品、药品、弹药箱等;有一堆捆扎得非常结实的棉衣垛上,弹痕累累,黑洞洞的窟窿里还在不断往外冒着丝丝青烟。

死马前面,倒着结子的尸体。其后就依次倒着老庄头、单长军、林戈和刘忠财他们四个人。老庄头背靠死马,头歪在一边,单长军和林戈一前一后,一个扑倒在雪地里,一个倒在死马身上;刘忠财离他们稍远一点,他一头扎在雪地里,但两手仍紧紧地抓着那匹已经倒地的黑儿马的缰绳!

雪地上散布着一些杂乱的脚印和许多打空了的弹壳。人血、马血早已混在一起,一片连着一片,片片触目惊心!红的血、白的雪,反差强烈,叫人目不忍视。

离这片地方不远,还散布着二十多具金喽罗的尸体。

周有龙走过去,摸了摸老庄头的嘴,还有余热。解开衣襟一摸,似有心跳,就对巴维尔说:“庄老好像还活着!”大家顿时就围了过来。

巴维尔被一个战士扶着走到近前,蹲下,摸了摸老庄头的胸口,真的好像还活着,就轻轻摇晃着他,叫道,“庄老,庄老!”

老庄头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一看到巴维尔,眼睛里亮了一下,接着,他点了点头,就伸出手臂来,想说什么又没说得出。大家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庄头见大家没有动,就把手又往下指了指。巴维尔这时才明白他要什么,就从他的胸前掏出酒瓶,拧开盖子,举到他的嘴跟前,给他灌了一口,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头一歪,就倒在了扶着他的周有龙的臂弯里。

大家顿时鸦雀无声,眼泪慢慢从他们的睛里有滚了出来。

“庄老!”周有龙最先打破了寂静,把脸贴在自已臂弯里的老庄头的脸上,抱着他的头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刚强的汉子一路上总是在别人痛哭不止、难以自制的时候,显得特别理智,出来处理那些棘手事的。然而此刻,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特别想哭,想放声大哭一场!在哭声中甩掉那么多苦难、那么多重压、那么多不如意,抒发自己心里想要抒发的一切,使承受重压的心灵稍微轻松一点、畅快一点、自在一点,让生活中多少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舒心也好!他哭着,闷雷般地号啕痛哭,泪水早已把他的脸和老庄头的脸粘连在了一起。

在场的特勤队员们无不泪流满面,泣声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雪原里开始刮起了风。风呜呜地吼着,蒿草上的雪团在不停地摇晃,接着便刷刷抖落下来。

巴维尔走到雪地中的弹药箱上,挥拳抹了一下眼泪,哽咽着说:“大家看到了,秃鹫是一伙什么样的人。他们梦想困死我们,饿死我们,冻死我们,把我们全都消灭在这个魔鬼般的雪原里。庄老和刘忠财他们几个人的死,再一次证实这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他的眼泪再一次涌出来,也不去管了,只是攥紧了两只拳头,继续说:“我们的战友倒下了一个又一个,但这阻止不了我们的正义行动。我们要擦干眼泪,继续战斗,彻底铲除秃鹫这伙害人虫,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他挥动着两个攥圆了的拳头,又喊了一句:“报仇!”

战士们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顿时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喊着:“报仇!”“报仇!”“我们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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