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死敬活敬,”黄白游笑道,“先生这话,才终于有些脾气了。”
中年儒生笑道:“君子尚剑,《庄子说剑》中有记,王曰:愿闻三剑。曰: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我也有文剑之五,曰礼剑,仁剑,智剑,信剑,义剑。如果前面四剑皆不胜,那便只能仗义出手了。”
黄白游赞同地点点头,这时听到悠远的琴声,侧耳一听,像是从不远处的竹林传来。
这让他联想到浔阳楼那道琴声的恶意。
中年儒生眸光微微一压,“那是琴意林,院里的学生正在抚琴。”
“有些耳熟。”
“看来你是心有芥蒂,”中年儒生温和笑道,“不如随我去看看?”
“先生护短么?”
中年儒生说道:“我回院后,已经给他们上了一课,小友还是要兴师问罪么?”
“那我也去听听课?”
中年儒生眼角含笑:“小友,你这是怪我没教好他们,想让我再给他们上一课?”
“难道不应该?”
中年儒生含笑点头,“也罢,如你所愿,切记不可矫枉过正,否则我可是真会护短的。”
几人经过独对亭,朝着琴意林而去,沿路望见一条溪流,数丈宽,有一石板桥,桥下溪流白石,存留不少摩羯石刻,青湍白浪潺潺流过,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块大白石,上面一个学子正背靠白石聚精会神看书,丝毫没有发现几人,石壁上两个字:观澜。又过几步,见一摩崖石,上面铁画银钩写着“流枕”。
中年儒生指着溪流说道:“此为贯道溪,取一以贯之之意,我等在此讲经论道,一是为了清静,二便是为了传道。这些摩崖石刻都是前人留下来的,蕴含了前人的雅趣。”
黄白游点点头,这和前世学校里墙壁上贴的名人名言差不多,都是为了打造文化气息和文化氛围。
沿溪流直上数十米,便看见一大片竹林,清幽淡雅,十数位身穿白色儒服,头戴东坡巾的学子在竹林中错落有致,按琴听曲。
大家都沉醉在琴声中,而抚琴的是最上头一个老夫子,年过半百,白发苍苍。
此时正值炎热夏季,他的儒袍挽到颈后,露出里面的单衣,光着膀子,闭其双眸,手指拨动,婉转悠扬的琴声自他指尖跳动。
“那是我书院的校正康宁先生,目前总领教务,校正作业之职。”
琴阵中的荀况坐在第一排,双手按弦,可此时却有人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襟,“荀况,你看。”
荀况定眼一瞧,面色顿时一白,这人怎么来书院了?
本也是年轻学子,好意气之争,白日饮酒作乐被抓,已经被教习训诫了一番,这人莫非是要痛打落水狗么?
果然,下一刻,中年儒生一甩袍袖,一阵微风拂过,抚琴的老夫子被惊醒,顿时有些不悦,指着诸位学子大声道:“是谁打扰我抚琴?”
诸生被他这句话吓着了,都有些害怕的低下头。
抬头望见远处站着、一脸笑容的中年儒生,面容稍稍一缓,提步上前,“西京兄缘何来此阿?”
中年儒生按了按手,“打扰师弟雅兴了。”然后将来意道出,老夫子沉下脸,怒道:“荀况,你给我过来!”
荀况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为情地起身,旁边还有同窗拉他,“别去,那小子肯定是来报仇的。”
听到这句话,他脸色更差。
老夫子又说了一声:“你们自己练琴,不要左顾右盼,交头接耳,老夫看见一次,便罚一次。”
诸生顿时噤声,不敢往这边瞧看。
中年儒生这时说道:“康宁先生,此人便是苦主。”
老夫子闻言稍稍一愣,然后收敛袍袖,朝着黄白游躬身行礼,“教不严,师之惰。弟子犯错,我这个做老师的给你赔罪了,竖子坏我书院名声,我定不饶他。”
见少年要伸手过来扶,老夫子甩开,执拗躬身,郑重其事一礼,旋即他恢复了威严的神态,声音铿锵有力:“这一礼你受得起,这不止是我余昌之礼,更是书院之礼,礼不可废,过不能不纠,如此害群之马,我不会徇私,教他败坏我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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