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铁门被关上,在桌前坐下的胡往之却越发的困惑,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大同年纪》里并没有他关于参与当年叛乱的记载,可魏王那方不少追随的将士也都是因为他,说他与叛乱毫无关联是绝无可能的。

但若真是他在叛乱的背后助推,当年叛乱已平,人亦身死,数万军民被流放。

朝廷只要彻查,毫无阻力和顾忌,必然会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

可史书中,叛乱的罪名为何却只安在了魏王和自己义父的头上。

而目前据自己所知的情况,其中矛盾点则落在自己父亲的堂弟——这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身上。

沉思之中,胡往之忘了身侧还有二人正毕恭毕敬地跪着,直到「廿六」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多谢圣子出言替我二人劝解护法!”

说着一手也按下了一旁「廿五」的脑袋,脑门磕在地上的闷响胡往之听着都觉着肉疼。

胡往之赶忙俯身将二人扶起,褪去自己从人家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还给「廿五」套上。

“没事,入了教就是一家人,先前是我心急鲁莽了。这事情因我而起,总不能连累你们受罚。二位大哥如何称呼?”

「廿六」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红巾:“我们红巾卫里都有编号,圣子大人若有事吩咐,直接唤这号数即可。”

“这也是右护法定的规矩?教规里我也没见过这条。”胡往之问道。

这话问得「廿六」微微一愣,自己以往好像也从未注意这点,但更让他意外的却是这位世子的言语间似乎有些针对右护法。

既然今日躲过一劫,自己还得留在「红巾卫」里做事,「廿六」的言语也替右护法稍稍开脱。

“教中武备皆依右护法之意行事,也确有许多规矩没有列入教规之中。本意是好的,我们也就都习惯了。”

“都是有名有姓之人,为何要以号数相称?本教以民为本,坐端行正,又不是做着见得不得人的勾当。”

胡往之一番话直接模糊了这二人心中「红巾卫」的职责。

其实若万民教的目的真是复辟前朝,在世人看来确实是见不得人,但事实上并不是。

所以胡往之以教规作为理由,就是让他们二人清楚,身为「红巾卫」,在万民教中没有必要为仇娄马首是瞻。

显然这一番话是戳在了在「廿五」的心头。

“大哥!世子说的在理!我郭义自打入教以来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隐姓埋名?”

对于胡往之较之方才的态度转变,「廿六」心中颇为警觉:“你冷静点!”

郭义知道自己没有大哥的心思缜密,不懂得人心之间的那些弯弯绕,但他能感受到谁是真心对自己好!

“当年出事的时候娘还怀着三妹,是洛川侯爷大义赴死,才留得我们一家五口性命。他仇娄也和爹一样,都是当年「宣武军」旧部,无非就是官当得大了点。这些年我们在他身边,看他做的烂事还少吗?如今世子就在我们面前,愿意庇护你我,既然都是要报答侯爷如今凭什么还要听他的?”

“报答?要报答侯爷,就该遵循当初侯爷的那份大义!你受了这仇娄的一次骗,还不够吗?”

「廿六」看向胡往之,在他心中自然清楚「红巾卫」为了扩大万民教的势力背地里做了多少脏事。

但他却不清楚,眼前的这位世子看似人畜无害,这一张口,字句间却偏偏夹枪带棒。

里子难保不是和右护法仇娄一样,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说到底,「廿六」还不想看着自己这个傻兄弟为了父辈的恩情,又一次白白地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而听这对兄弟所言,胡往之心中不免庆幸。

他们并非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信了仇娄所谓的“复辟”。

前者,需要利诱,自己没有本钱;后者,只能威逼,亦是有违本心。

而且他也不一定会留在万民教。

所以要的是留住人心,而不是简单的站队自己。

胡往之站到「廿六」身前,拱手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不敢受世子大礼,在下郭理。”

“算不得大礼,这世子的身份我也才知道几天而已,要说在这世上的前十几年里,我也不过是一寻常百姓罢了。听郭大哥方才所言,看来对于右护法所想复辟之事并无兴趣,其实我也一样。”

见着这位世子突然一改口风,郭理也是摸不清头绪,眉眼间露出几分戒心。

“世子此言何意?”

“在下敬佩教主的为民之心,奉教主之命入教,为的只为替教主收回右护法手中的兵权,并无起刀兵之意。想必郭大哥入教也抱救民之心,还请相助在下!”

几番言语下来,胡往之这态度的转变不亚于倒反天罡。

而郭理对于他的信任基础彻底没了。

“我怎知你此话不是信口雌黄?”

胡往之也知仅凭言语要想取信本无可能。

但多说无益,他此刻只能神情诚恳地看着郭理。

因为此刻郭理还未动身离去,便说明他认可自己所说之事,那自己要做的就是等他开口。

而郭理沉思了许久,心里多少也猜到了眼前这位世子如此干脆的交底是何用意。

但仅仅只是一面之词,自然不可能给予信任。

“空口无凭,世子此番言语,既有救民之心,不知今日可愿陪我走一趟。”

而胡往之等的就是这句话。

“自当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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