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暄妍,见过襄王。”

她柔声唤了一声,便恭谨地叉手而立。

“入座吧,般般,既见过面,便无需再拘礼。”

师暄妍应声落座,翩翩然,目不斜视。

宁怿知道今早大长公主姑母邀自己前来赏梅,定是有心促成姻缘,他虽然无意成婚,但也忍不住好奇姑母为他相中了何人,想着看一眼也无妨。

谁知一大早的,他皇兄突然派人来,送了他一盒东宫的豆糕。

皇兄难得对他这么好,他感动得快要流泪,当下便囫囵吃光了。

先时还好,这会儿突然闹了肚子起来,他方想起来那豆糕是凉物,不能贪多,他天生阳热体质,阴阳相冲,肠胃里的矛盾不可调和,便大闹东海起来。

这一时忍得辛苦,简直要冒冷汗。

洛神爱隐隐自小表叔额头上看到了一丝水光,小指头往上,轻轻一点,触在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指滑腻的汗珠,登时惊讶:“小表叔,你怎么啦?”

宁怿实在是撑不住了,急忙起身,脸颊涨得通红,直将玉容整片白皙的肤色都撑得泛紫了:“姑母!我——我有事得更衣。”

才来片刻,水也没吃上一盏,他便急匆匆要走,齐宣大长公主心里不大快活,但还是道:“去吧。”

怕姑母生气,宁怿忙道:“侄儿稍后就回。”

趁乱而逃,简直是手脚并用,健步如飞,梅林花枝被衣袍卷得剧烈地颤晃,落英如雨,与积雪和在一处簌簌而下。

自己做东撮合二人,没想到宁怿如此着相,般般明眸皓齿,配他难道还配不上?

她虽也有些不快,但毕竟是自己侄儿,叹了一声,道:“般般,你莫与他计较。这襄王,年才十六,寻常男子到这个年纪,都还尚未成熟。”

说起来,她那大侄儿倒是成熟了,只可惜是个不开窍的,历朝历代,除了老宁家,谁家的彤史里年满弱冠的储君殿下,还是清清白白的一张白纸?

他自己愣是没找着一个可心意的通房侍婢,她上前做冰人,太子便敢顶撞长辈。着实教人头痛。

更坏的,她那皇帝弟弟自己不操心,倒知晓她好做媒,非把宁恪的婚姻大事托了自己操办,齐宣大长公主这是迂回侧击,想着先成全了宁怿的婚事。

那做哥哥的看见弟弟成了婚,自然就知晓要着急了。

若再过得几年,风华不在,年老色衰,就算是曾经誉满京都的倜傥美郎君,也成了没人要的馊窝窝。

师暄妍微微敛眸,回道:“般般岂敢。”

这氅衣之间的气息愈发浓酽,兴许是走了一路,脖颈微微发热,激发了锦裘毛领之间裹藏的什么香料。

香料浓郁的气息缠裹而来,久而闻之,会令人有几分目眩。

抬眸,这筵席之上,洛神爱专注吃着冰晶玉露糕,江晚芙则行为过于拘谨,一动未动。

师暄妍莞尔,忽起身道:“长公主,般般适才游园,衣裳沾了雪,也想先行更衣。”

齐宣大长公主道:“我看般般便知你身子羸弱,是侯府不给你吃的么?到底是太瘦了些,受不得一点寒气,去吧。”

师暄妍起身告辞离去,若鱼看了江晚芙一眼,即刻又自告奋勇:“娘子,请随我来。”

江晚芙盈盈道:“好生照顾阿姊,别迷了路了。”

若鱼曼声道:“是。”

师暄妍与若鱼前后离了得月亭。

半途中,出了梅园,师暄妍将身上的氅衣解落,交到若鱼手中。

若鱼捧着沉甸甸的织金狐毛披氅,惊异得明眸滚圆:“二娘子?”

师暄妍柔声道:“氅衣太重,压在身上不松快,你替我拿一会儿。”

二娘子笑靥清澈,看模样柔弱不堪,鼻头冻得发红,乌润的长发贴着雪颈,说话的嗓音也怯怯的,若鱼便不曾有疑心,替她接了这身披氅。

日影下澈,湖面粼光幻灭,师暄妍步入了湖畔嶙峋堆叠的假山石林之中。

里头步道蜿蜒,高低错落,若脚下不留意便有可能踩空,若鱼没唤住师暄妍,只好跟着她钻进了石林,没曾想自己摇摇晃晃抱着那身厚重的氅衣,一路光顾着留意脚下,一抬眸,人竟不见了。

“人呢?”

若鱼咬牙跺脚,环视周遭一堵堵石墙,两眼空茫,又气又急。

*

人被抵在假山冰冷的石壁上。

少女的胸脯急促起伏,呼吸不匀,红唇翕动,轻轻地往外吐着气。

挂着微微香汗的面颊,肌肤清莹剔透,浮着淡淡柔晕,宛如积雪下隐隐露出端倪的红梅,她靠在他的颈窝处,呼吸的热气,在狭窄的方寸之间,一点点往他襟口里钻。

男人靠过来,手掌抵在她脸颊两侧的石壁之上,俯身凝她躲闪的眉目。

师暄妍困惑他怎会突然出现在众芳园。

还没问,先听到他的沉嗓,靠向她耳朵:“襄王殿下,可还令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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